与我寻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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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剑气东流

    南周,泗泽郡,武川城;南一千里至河阳镇,东一千二百里至横断城。

    此时秋风时节,城外落木萧萧,金风阵阵,时有剑客舒啸,白鹤长鸣,掠霜云而往南境。

    本是踏秋时节,往年时候,城外游玩之人,成千上万。或驱车驰道,或缚翼飞云,或采花斟酒,或暗会连理。

    只是今时今日,热闹虽翻了一番,却不是以往那种闲适了。反而城外处处,皆是东逃于此的灾民。

    放眼看去,真是百人散落秋风里,难言美丑与贫富。若非西郡六州主下令“分灾民而后撤,聚草兵以前攻”,将泗泽郡的周民分至另五郡安顿,这本就松散的南周西部边疆,怕是早就人心惶惶,乱作一团了。

    而武川城虽处泗泽郡内,但因离边境尚远,故而尚还安定。

    以逾古稀的城主,一改平日深居府邸的习惯,今日叫来在学堂教书的好友,一同往城外去。

    却不是踏秋游玩,反而两人乘烈马,荡风旗。那老城主更白发绕红巾,古稀套重甲,提着一口灌火刀,出了城来。

    “哇,好漂亮的铠甲啊!”,几个逃灾小孩正在城门边踢球,见出城的老城主勒马扬尘,其中一个惊喜叫道。

    “城主!”,正安抚灾民的城尉副将廖英,闻声,见城门处,赶紧奔来。

    老城主下马,负手随廖英视察灾民。城门外三十里之内,一帐一户,每十帐开一道,由两兵士负责,铺鳞盖瓦,紧凑有序。放眼望去,竟光武川城外,就有万户灾民之多。

    老城主先前久卧病榻,皆是由副手处理政务,以待新官到来。今日辗转反侧,不顾郎医劝阻,与友出城来,待看清这辽辽三十里万户灾民,竟落了泪,只得再次上马,沿路视察。

    却没想几个胆大的孩子跟在城主马后,腰跨木剑,又唱又跳个不停,“天来风云,地唤寒暑,可知将军多少部;老部击鼓,中部箭弩,少年提剑杀龙虎。秋去边塞,春迎家属,何以将军马上住……”

    老城主一路上回头看了几眼跟在身后的几个孩子,疑惑看了廖英一眼。

    廖英笑,取腰间柳笛和孩子唱词。

    老城主按马徐行三十里,直到临建军塞,犹心有郁结,与友出塞门。

    西望江山多少里,老城主问身边好友,“新官何时可到?”

    好友摇头,策扇而飞衣。

    两人看了一阵,转身回城。

    ……

    南周朱仙城。

    秋风动摇山海凉,未使街市冷半分。

    斟酌街内的一家兵器铺内,陈江琳一身紫衣,脸红地打量着通久以及其身边的齐整,嘟囔道:“你来干什么?”

    铺子里披白挂素,正堂上摆放着一张画像,其上仙人挂剑,游荡人间,画得正是陈竹湘。

    “师姐,我以后想陪着小整修炼。”,通久也红了脸,在陈江琳面前,突然像个孩子。齐整却对这个即便衣冠不整,犹见英姿俊美的姐姐极喜极爱,拉着陈江琳要玩儿。

    “行~,只要别忘了修炼就行。”,陈江琳随口道,被黏在自己身上的齐整逗得笑。

    “玄凤呢?”,通久明显还想知道些情况。

    “丫头还在睡呢!最近喜欢往一处私塾跑。竟然是个喜欢读书的孩子。”,陈江琳答道。

    “好。那师姐我先去看看我老师。”,通久离去。

    朱仙城外城的一片居住区,黄槐飘秋叶,疏窗进叠云,屋瓦钩比邻,巷陌往笛音。

    一个院子里,有个老人正和一个佩桃木的私塾先生相坐而聊,悠哉闲栽。

    通久到时,老人只摆了摆手,让其坐在自己身边,乖乖为两人沏茶,仿佛只与通久有一夜未见一般。

    通久虽不解,但还是按老师所言,安静为老师和私塾先生沏茶。

    私塾先生:“阴阳所成,两极所生也。极则生不容,不容则生恶,恶则生善。孟说人本善,是信世道恶也;荀语人本恶,是认世道善也。至于老孔,循善恶而尚自然天,中庸人!是得道也。身追于极而心近乎道,是圣也;心近乎极而身追于道,是自然也。”

    “既言善恶,善恶何为也?利与不利也。利内者内善外恶,利外者内恶外善。善恶非生于人也,实生于群也。群,人之天性也。故善恶,人之所受也。善恶受,则尊卑受;尊卑受,则贫富受;贫富受,则何事不可受也?正有事不可受也,故蒙羞着怒,位卑者欺。人则不屑于贫富尊卑善恶者,唯以喜好实力待人,是千百年人之性也。天之性,幼之时;人之性,长之后也。”

    “且则明善恶,知尊卑,解贫富者,后之为何也?则己思今日之势,定来日之志。卑则养势,尊则赂人。贫则畔富,富则养富。是以卑者尊则尊者隐;尊者强则卑者附;贫者富则富者隐,富者强则贫者附。”

    “然则尊卑贫富善恶,皆言人之身也。至于人之情,今尚未解,思之再言。”

    老人听得很高兴,一个劲儿地叫通久添茶,还问道,“小徒儿,你有何解?”

    通久添茶,态度谦虚,思畴半饷答道,“长者辨,少者行也。”

    老人敲通久头,莞尔摇头,“辨者行,行者思也。何分老少?”

    假借酒温白云齐肩,晨昏茶凉黄叶落头。

    通久咧嘴笑无言,微红脸,如与老师初识时。

    ……

    宜阳郡和安庆郡地界处。

    天随草色青如黛,人如孤云独自闲。

    有一佛塔,塔是杏花色,五层五角可登临;有一年轻佛子,衣如露水白,梅刀素履三尺发。

    塔是荒塔,人是浪人。佛子刚进塔,便在塔门边停了下来,注视着塔门上的刻字:

    “女孩子的嘴角是不真实的,眼角才是心情的流露。可当女孩子知道这个男孩子的道理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男孩子,能够看出她的内心了。除非长久相处,除非惊鸿一面她愿意。”

    年轻佛子瘪嘴,摇晃着头登楼顶,又在一面墙前停下,是首小诗:

    “昔年望明月,相照如镜白。一旦离别去,再望却徘徊。华光覆流水,夜星动塔台。本无伤心处,无辜梦里来。”

    年轻佛子心凉,怔神半天,唇还露水色,腹犹野果香,倚佛台望天色,心意忽起,红了脸。

    临下楼,年轻佛子于佛台留字,边刻边笑自己,也是谜语之人。那字却是:“阳光留在阳台上,阳台建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