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厦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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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灾

    范众威胁要饿死那只虫子。

    卢真向后一靠,嗤地一笑,道:“那只虫子早就死了,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范众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虚张声势,他道:“至少我相信一点,你被留在这里,外面的计划绝对无法完成。”

    “我哪有什么计划?再说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然你们这么热情,我就住下了。”卢真打着哈欠道。

    “还有一件事。”范众看似漫不经心道:“墙上的那些画,我们都发现了。”

    “是么,喜欢吗?”卢真面无表情道。

    “真是丑爆了。”范众道。

    “哦。”

    “所以我决定把那些画都铲了。”

    “什么?”

    “就是拿一把小铁铲。”范众一边比划一边说道:“用它慢慢铲掉整块墙皮,你的那些烂画绝对一点也剩不下……”

    “你这杂粹!敢碰我的作品!”一瞬间,卢真双眼好似喷出了火,他越过两人间的桌子,直向范众扑来。

    看到他如此反应,范众反而微微一笑。他真正担心的,是卢真没有弱点。

    卢真扑至范众身前。但即使他化身为三进行围攻,也未必能伤到范众。

    范众一伸手,掐住了卢真的手腕,一使劲,卢真疼得五官都扭曲起来,立刻朝地面缩去。

    “住手!”米糕这时冲了进来。他掏出一副手铐,道:“刚刚这一幕清清楚楚,卢真你妄图袭击工作人员,现在我要将你拷住,还有什么狡辩吗?”

    卢真愤恨地盯着范众,气得说不出话来。

    拷住卢真后,米糕朝范众点了点头,两人走出审讯室。

    米糕道:“激怒他对我们没有好处。”

    “至少我们知道了他的弱点。”范众道。

    “你现在的做法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他被抓时一直在念道这一点。”米糕提醒道。

    “先不说这个,其实我注意到一条线索,但是不明白背后的含义。”

    “是什么?”

    范众想了想,道:“我知道您对卢真是否买了人耳,心里还有疑虑,因为没有确凿证据。但是我们先假设这一点成立,此时出现了一条极可疑的矛盾。卢真买人耳是为了喂食虫子,那他为什么要分出一些,调制在染料中,在墙上画画呢?他为什么不全留作虫子饲料?”

    米糕愣愣地听着,忽然因想到什么而全身巨震。他道:“有可能……这不是下层走私那么简单,这是一场威胁整个大厦的恐怖袭击!你待在这里!”

    米糕像是要跳起来似的,匆匆离开这里。范众待在原地,心情倒是有些舒畅,他明白,调查已经上路子了。

    就这样,时间经过了半个小时,期间取证科走进来一个又一个面生的人。范众在其中见到了西山,因而推断这些都是取证人。

    又过了片刻,米糕再次出现,只朝范众挥了挥手,便反身往回走。

    范众立刻跟了上去,和米糕进入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不大,只放得下一张椭圆长桌,范众之前见过的人们皆坐在长桌的一侧,另一侧空着。

    算上米糕,此刻聚集起的取证人正好是十人,有总数的一半。

    长桌的一端,坐着一个颧骨高耸,带黑框眼睛,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人。他扯着尖细的嗓子道:“老米,解释一下吧,为什么要启动紧急预案?这段时间你工作质量本来就低,随意发起这种会议就更该批评!”

    这人的逻辑真是可笑,就好像这一切是米糕的错似的,该负责的不是真凶吗?范众心想。

    但米糕没有纠缠这一点,道:“科长,事情是这样的。”

    米糕简要却清晰地复述了昨天以及今天的事情,包括发现壁画,拘捕卢真等,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推测,那所谓的虫卵,是一枚地穴狂蝇卵。你们也了解狂蝇的习性,母虫一旦被某种食饵培养,它的后代们一生都会亲近该种食饵。

    “卢真用人肉培育它,狂蝇将优先选择人肉为食。同时,凶犯将一些人耳混入染料,在墙壁上作画。按照狂蝇的习性,它们对同一宿主的血肉极其敏感,每一面用特制染料涂染的墙,都是一处信标,一旦爆发狂蝇灾潮,必定流窜到大厦各处,这就是他的目的。”

    米糕竭尽全力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他忧心如焚。

    科长静静地听着,忽然慢悠悠道:“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这是大灾!科长,处理不慎可是要……”

    “还有些危言耸听。”科长道。

    一个满脸皱纹,留着长胡子的取证人道:“其实称之为大灾,也不是不可以。据记载,许多年前,大厦就开始受狂蝇之苦。数千次灾害中有那么一次确实达到了文明灭绝的程度。众所周知,狂蝇在空中产卵,落到人身上直接钻往皮下,若是达到一定数量级,幼虫能直接把人咬死……”

    “可是,米糕没拿出任何证据。”科长道:“您难道没听出来,他从头到尾一直在编故事吗?他怎么证明虫卵就是狂蝇卵?怎么证明壁画中就是人肉?”

    “这倒也是……”大胡子道。

    “可我的逻辑是合理的,这是关键时刻,咱们可不能被束缚手脚。”米糕皱着眉头道。

    “实际上,逻辑也是不合理的。”西山突然发话,“因为,我随时能将凶手的行为解释为另一种情况。

    “咱们假设他真的买了人耳朵,目的就是为了喂养虫子。但就在这时,他的虫子忽然死了,于是人耳朵没了用处,他这才搀在染料中,涂在了墙上。您看,我的这种说法,不是也可以成立吗?”

    西山言下之意是,既然你可以编故事,为什么我不可以编呢?

    米糕仔细想了想,道:“不对,卢真是一个懒惰的人,他不会做无用功。他每晚孜孜不倦地在墙上绘图,这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虫子们活着。他只因如此才会如此努力,大家千万别犯糊涂。”

    “好,即便如你所说。但这真值得我们启动紧急预案?值得我往九十层跑一趟,告诉VIP我们的工作有多失败?”科长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取证科是弱势机构,咱们没有钢兵铁卫的人手火力,也不像医疗科、维修科那么必不可需,咱们做事,一定要认准自己的地位。”

    “我接着您的话说……”西山又开口道:“哪怕真如米糕预测的那样,说不定他已经采取了最优策略。咱们只需把那个画家囚禁十天半个月,虫子没有食物来源,即便是狂蝇也会自己消亡,这不就全解决了。”

    “你说得非常好!”科长指了指西山,道:“蝇蛆病不是绝症,咱们又不是不能治,至于大惊小怪吗?”

    “可万一爆发了,以下层的人口密度,那一万人只要有两成得了蝇蛆病,大厦恐怕就治不过来,况且幼虫还会再度爆发,形成新的狂蝇之灾。到那时怪怎么办,难道要将病人杀个干净不成?”米糕近乎于痛心道。

    “我已说过,你别危言耸听。你还要怎么样?要我带着钢兵铁卫把下层翻个底朝天不行,你想没想过这是什么样的丑闻?”科长也渐渐有了火气。

    “其实……”范众忽然开口:“我们首先可以派人把可疑墙面铲除,这样至少能抑制狂蝇的传播。这也不算费事,不是吗?”

    “你是什么人?”科长斜眼瞅着范众,不悦道。

    “无名小卒。”范众道:“接下来,我们可以暂时让下层居民住在中层的街道上,只要能撤空下层,狂蝇爆发也找不到人寄生,问题就能得到解决,这样不行吗?”

    “让下层的狗屎住到中层,亏你想得出!中层居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科长狂躁道。

    听到取证科科长称下层居民是狗屎,范众只好把嘴闭上,无话可说。

    “我再问一遍,这小子是谁?”科长指着范众道。

    “他是我的线人。不过科长,是否启动预案,按照规矩,咱们应该投票表决吧。”米糕道。

    “哈哈……”科长一下子笑了出来,“可真有你的,米糕,竟跟我讲起规矩来了……好,咱们就来表决,看有多少人支持你。

    “不过在表决前,先跟大家说个事,咱们的米糕有一个秘密一直瞒着大家。大主任早告诉我了,我是出于尊重才不说出来的。但现在我要说了,你们听着。

    “米糕朋友已身患绝症,具体来说就是肺癌,大概没有几天活头了。癌症嘛,大家都明白,是会扩散的,说不定此刻已扩到他脑子里,所以才会想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就说这么多,咱们现在投票吧。”

    听了这话,在座的取证人皆将目光投向米糕。

    米糕露出苦笑,道:“我确实病了,怎么?大家要把我踢出取证人吗?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个情况,诸位听好,我的病其实对大家大有好处!”

    取证人中大概有一半对米糕的话大惑不解,剩下一半则露出了然的笑容。

    “你们听着。”米糕道:“我快死了,所以我根本不在乎年末的考核,这段时间有什么疑难大案,大家尽可以往我身上推,你们破案率我一个人保了!怎么样?我能想到这一点,证明我的大脑仍在运转,功能依旧强劲。你们相不相信这一点?”

    此言一出,刚刚面露迷惑的人立刻变得喜形于色,甚至有些想要弹冠相庆了。众人相继表态,绝不会将范众踢出队伍。

    甚至科长也道:“对于米糕留下,我也双手赞成,但咱们要表决的不是这件事,是关于是否启动紧急预案,大家举手表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