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珑追着李谴，一路来到房间门前。

    看到苏念念靠在李谴的肩头坐在床头，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衫。李谴身体微微晃动，一只手在苏念念身上轻轻拍打着，就好似李谴幼时，苏念念在床边轻抚着自己，李景行在一旁看着妻儿，幸福而笑。

    “谴儿，你的爹爹是真正的男子汉。娘亲这一辈子，能够有你爹爹，有你们三个孩子，就已经知足了。”

    “谴儿，你要好好活下去。娘亲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像你爹爹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谴儿，照顾好自己......”

    李谴静静的坐着，耳边皆是苏念念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眼泪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脸上滑落。

    琼雪城，此刻尸山遍野，没有哀嚎，只有一朵朵血色的雪花，静静飘落，如曼陀罗花在空中盛开，而后凋零。

    这场雪下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里，玉灵珑在琼雪城外，以法术凝聚了一座冰塔，将城中百姓区分焚烧后，骨灰放入一个个冰盒中。而玉灵珑与李谴则是将这些冰盒一个个放进冰塔之内，塔顶存放的则是李谴一家。

    一滴泪，一座碑，一念轮回。

    “只愿这些百姓可以早日轮回转世，希望下辈子可以平平安安。”望着眼前的冰塔，玉灵珑说道，“他们尊我为龙神，两百年来祈祷祝福，而我却未能保护他们，如今只能铸造这一座塔，为他们来生祈祷。”

    “仙君说，天道渺渺，人道则是轮回沧桑。凡人终将在生与死之间沉浮，就连修道者亦如此。”李谴望着冰塔顶端，“若想跳出生死，便只有一路向前，成道成仙。”

    “那个不正经仙君的话你可别乱听。”玉灵珑瞪了一眼李谴，“长得一副好看的模样，一点都不靠谱，说什么要去寻找血祭的源头，有缘再见的话，还要我这小姑娘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善后的工作，嗐，气死我了。”

    玉灵珑假装敲敲腰，“李谴你可不能跟他学知道吗？你才这么小。”

    李谴怪异的看了一眼玉灵珑，“你连仙君的坏话也敢说？”

    “有什么不敢？不靠谱就是不靠谱，还说什么只有神才拯救苍生，仙只要求道就好了。狗屁不通，狗屁不通！”玉灵珑一叉小腰，“你师傅也是这样。”

    又学幻星子当初点自己龙角时说的话，什么修道之人修道是为自己之类的。

    李谴轻笑一声，虽然自己一天内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但是人终归是要往前看的，自己经历的一切苦难，终归只能是靠自己来扛起消化。

    “你笑什么？你说，本公主是不是一条好龙！”

    “灵珑公主自然是好龙，毕竟是我们琼雪城两百年来的龙神大人，我小的时候可还向大人许过愿呢。”

    “算你有眼光，说起来你的那张签还在我这呢，你看。”说着一张纸条出现在玉灵珑掌心。

    李谴仔细一瞧，竟真是自己九年前许下的愿望，心下不由感慨，抬眼看到一缕阳光照在了一脸炫耀的玉灵珑小巧精致的脸上，好像真的是照在一块无瑕美玉之上，此刻少年的心动了一下。

    “是吧是吧？呐，你可不能拿走，那可是我的东西，还我还我。”玉灵珑见李谴突然盯着自己不动，以为是要把纸条要回去，踮起脚尖将纸条抢回便跑。

    “你可是龙神大人，怎么像个小孩一样？”李谴终归只是个少年，见到玉灵珑这番举动，忍俊不禁的道。

    “龙神怎么了，本公主才三百岁，换算成你们人族的年纪，咱俩指不定谁大呢。”玉灵珑冲着李谴做了个鬼脸，“什么公主啊龙神的，不准叫了，我也很小，对，我可还是个孩子，以后你叫我灵珑就好了。”

    李谴望着眼前这个女孩，没有初见的高冷，也没有斗法的英武，穿着一身罗裙，赤着脚，顶着银发龙角，久违的金色阳光穿破云层，斑驳的照在玉灵珑身上，对自己说，“以后你叫我灵珑就好了。”

    “嗯，灵珑。”李谴轻轻说道，只是玉灵珑可能没有听到，因为此时她看到了更加震撼的事情。

    “李谴快看呀！那是什么？”玉灵珑指着冰塔方向。

    李谴转头看向玉灵珑指的方向，只见冰塔散发出阵阵轻柔的淡金色的光，一个个淡金色光球从塔里浮现出来，朝着天柱山方向飞去。

    “这些光好眼熟呀。”玉灵珑歪着脑袋想了想，“哎呀哎呀，这不就是鱼泡泡的光吗？”

    “鱼泡泡？”

    “对呀，就是你们许愿的那个东西。”玉灵珑便把自己小湖上发现鱼泡以及鱼泡上的光，还有不能用手摸的事情向李谴讲了一遍。

    “照你所说，那个东西应该是与法力共鸣才有的，现在并无法力催动，如何会出现，且还会自动飞往天柱山方向。不如我们跟去看看？”

    “嗯......那我就不清楚了。算了算了，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的，等我回去问问姑姑还有爹爹，他们应该会知道的。再不济，下次见到那个不正经仙君的时候也可以问问他的。”

    李谴点点头，对着冰塔拜了几拜。

    第二天，李谴与玉灵珑踏上了前往东离州的路程。

    琼雪城已是极北之地，附近没有城池，最近的便是往南千里的冰渊城，以李谴御剑的速度，两人需到冰渊城住宿一晚。

    一方面李谴修为低于玉灵珑，飞行速度自然不如玉灵珑快，另一方面，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气候对于李谴一介凡人来说，影响还是十分巨大的。

    玉灵珑自是乐意，毕竟实际上她也仅仅只是刚化成人形，未在经历过什么，所有的一切只是在书籍或者姑姑教导中学到，对外面的世界自然是十分向往的，两人一拍即合。

    一白一蓝两道光自琼雪城中飞出，一路往南，向冰渊城而去。

    此时，鬼冥宗总坛，玄燚站在破败的废墟之中，手中盘旋着几个紫金色的光球。

    玄燚望着这些光球，眉头微皱，似在思考着什么。

    “仙？魔？神？妖？还是......”

    冰渊城前。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排队进去，还要钱？天都快黑了。”给自己施加了幻象的玉灵珑无奈的问李谴。

    “在有凡人的地方，就要遵守凡人的规则。”李谴淡淡的说道，毕竟自己身为城主之子，虽说冰渊城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城主了，但是这点规矩李谴还是想遵守的。

    玉灵珑大致也是猜到了李谴所想，所以也只是小声嚷嚷几句，便不再多讲。

    待交了入城费用，两人望着比琼雪城繁华的街道，少年与少女的新奇感油然而生。

    除了一些靠近天柱山的特产与外界贸易外，琼雪城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而冰渊城虽说也处于冰雪区域，但是与琼雪城相比已经是尚有人气了。

    李谴虽说是城主之子，且是修道之人，倒也从未到过冰渊城，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远离过琼雪城。玉灵珑更是如此。

    两人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相视一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咳咳，我觉得我们先找家你们人类中住的地方，然后我们再去找口粮和好玩的，你觉得怎么样？”玉灵珑的眼睛近乎发光。

    “你说的是客栈和吃食吧？”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又不是不明白。快走快走，我们先去找家客栈。”玉灵珑小脸一红，急急催促道。

    虽然龙族多财宝，但总归是没有见过人类的东西。

    两人来到城中最大的客栈，要了两间房。虽然玉灵珑觉得反正都是打坐修炼，一间也行，但是在小二惊讶的眼神下，李谴还是选择要了两间房。

    两人也没有行李，出了客栈便直奔闹市而去。

    此时天色微黑，正是闹市最为热闹的时候。

    望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吃食，玉灵珑简直是看花了眼，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口水都差点控制不住了。

    李谴事先给了一些银钱给玉灵珑，原因是在交入城费用的时候，玉灵珑从灵蕴洞天中直接掏出一颗东珠，虽然对玉灵珑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但是在凡人的世界中，这东西都算是无价之宝了。

    李谴感到很头疼，感觉自己和师傅好像都被骗了，说好的由玉灵珑保护李谴前往千机阁，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至少从生活上，李谴感觉自己像是带了个小妹妹。

    眼看玉灵珑又跑远了，李谴连忙追了上去，虽然知道这里能伤害她的人几乎是没有的，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本能的跟了上去。

    “呜呜嗯嗯额呜呜嗯呜嗯！（你们人类的东西真好吃呀！）”玉灵珑嚼着一嘴小吃，手里还拿了好多，对着李谴叫道。

    李谴嘴角抽搐，但是大概算是明白玉灵珑的意思，拉着玉灵珑往客栈走去，内心想着以后绝对不能随便跟她出来逛街了，不，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了。

    而玉灵珑内心此时的想法是，李谴真是个好人，主要还是东西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