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魔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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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女儿柳荫眠正著

    001南风乖乖的

    这几日,夜南风消停了许多,即使狐帝回去了,她也能自己乖乖从临江仙的书屋里找来几本书和姚然之同看。

    姚然之从小喜欢看书,小时候自家请了先生,她伶牙俐齿识得很多字,先生曾夸她,除了大哥哥,她的才能不在其他人之下。

    只是后来到了十二岁,便被管教起来,所看的书,都是大哥哥偷偷给她的。关于女工烹饪,她是一点也不在行,有时她苦闷自己不是个男儿身,否则也能像大哥哥一样考中进士,光耀门楣,所有人就会一改对她的偏见。

    她喜欢读史,读到类似于草船借箭之类的精彩之处,往往拍案叫绝;读到像项羽乌江自刎又不禁潸然泪下。

    她也喜欢读诗,她喜欢李白狂放自由,也喜欢王维宁静致远。在这桃林之中她便曾多次想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自己从前活得悲悲戚戚,长恨春归无觅处,不觉来到这里,受到一群陌生人的关爱,可能此处才是自己所望之春吧。

    她喜欢这里,她喜欢现在所靠着的云窗霞户,她喜欢窗外灼灼其华的桃花,她喜欢从桃花扶苏枝丫间看出去的蓝天白云,她喜欢这里的人。

    不觉中发呆半晌,转身看南风,已经抱着书呼呼大睡。

    下午的时候,闭关的小茅屋气息渐渐归于平静,临江仙已等在屋外多时,目不转睛盯着气息变化。众人皆在茅屋外等候,不敢有一刻怠慢。

    随着茅屋外的疾风完全平息,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门缝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种平静像是猛兽攻击前的蛰伏,专注至极也漫长难耐。

    过了一会儿,门渐渐打开,两人身材高大,皆弯腰才能从小门走出。

    看到孔雀明王,众人皆躬身而拜,南风像只兔子一样蹿过去,双臂紧紧环住他:“三百年不见,我好想你啊!”

    孔雀明王未搭她的话,灼灼目光紧盯然之,嘴角还留有一丝笑意。

    “这三百年我鞭术可大有长进,你要不要看看!”

    “南风!”夜南山呵斥住她,“不得无理。”

    “看你此次闭关,效果极佳,恢复得不错啊。”临江仙只觉得他的气场愈加强大,让人不可接近。

    “尊主,一定饿了吧,菜已备好了。”梁姨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皆笑意盈盈往屋里走去,南风紧紧抱住孔雀明王的胳膊,一脸崇拜地看向他。

    姚然之二话不说,随着梁姨去了厨房。

    “娘子怎么过来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尊主又要找你了。”

    “有南风在,他就不会找我了。”她语气中有一丝忧伤,看到两人亲近,关系应该非同一般吧。原来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柔,只是因为她是血器,就像自己从前养过一条小狗,虽然自己喜欢它,却万万不会对它生出情愫,正如南风也对金官异于常人。

    即是如此,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不可让南风误会。

    梁姨看出了她的心事,“少女时期即是容易思绪繁多,等你活到像我这个年纪啊,就知道活在当下就是最好的。”接着把托盘递给她,“那你便把这些端上桌,能端动吗?小心点哦。”

    “能能,没事,放心吧。”姚然之抑制着自己的悲伤,她觉得这种伤心在他人看来很可笑,她不想被看破。

    屋里暖黄的烛火使人感到发热,夜南山和落星河坐在炉边的蒲团上,落星河将手搭在他的腕上诊脉,想必这次加持使他损耗巨大。

    临江仙和孔雀明王还是坐在榻上老地方,而她曾坐过的地方,现在坐的是南风,和自己的慌张周正不同,她亲昵的撒着娇。

    她低着头,默默将托盘里的菜放到桌上。

    “你带了个新镯子。”孔雀明王抓住她的手问道,他转动镯子看了一圈,“好东西,就先带着吧。”

    她没搭话只是拿着空的托盘一言不发的退下,屋里想起欢腾的笑声。失落感难以抑制从心底涌出来,她好羡慕南风啊,有爹娘的疼爱,有整个狐族撑腰,所以无所畏惧,可以肆意而行。也因为她的身份,能让她从小就能接触到孔雀明王,能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面前。

    她对自己说,看清你自己的位置,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奢望。

    002老毛病又翻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撒在身上,她正在午睡,南风悄悄爬上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

    她已经感受到了南风身上那股甜甜的气息,于是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并未睁开眼。

    “然之,我们去抓鱼吧。”

    “我不去,上次被你爹爹打得还不够吗?”她咕哝道。

    “走吧,我哥哥消耗这么大,我想给他整两条补一补。”

    “不去,我怕挨揍。”

    “我去了那么多次,只有上次被发现了,都怪那该死的落星河!哼!走吧,这次不会被发现的。而且现在桃花快开尽了,我们应该趁还有花枝时折一支来放花瓶里。”

    姚然之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为什么?”

    “留春啊,我们狐族有这个风俗。”

    “留春”这两个字她太喜欢了,她不仅想把春天留住,也想把自己留在春天里,所以她便随南风出去了。

    两人一路漫步,不知不觉来到潭水边,只有这里的花尚未败落,一来是靠水较为寒凉,二来是水边这几颗桃树较为高大,营养较为充足。

    “看,”南风说:“这棵树冠上的花开得正好呢!”

    然之把手撑成小伞,挡住刺眼的阳光,向上一看,果然花开正盛。

    “这样吧,我下去捞鱼,你爬树摘花,我们速战速决。”南风已经开始脱鞋袜了,“我担心他们又来这里逮到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我爹拜托临老关照,他最近总盯着我。”

    姚然之点头同意,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她不像深闺中的女眷一般柔弱,爬树也是一个好手。她身体轻盈四肢有力,对于她来说,这棵树很简单,只需抓紧踩实,不消一会儿,就到了顶。

    她不由得找了根较为粗壮的树枝坐下,上面的风景实在是太美了,已经是春末,远处山中葱蔚茵润、绿意盎然,清风拂面,暖阳缠身,是自在的感觉,她呆呆坐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你摘好了吗?”只听见南风的声音。

    “哦哦,马上好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四顾,看准身旁开得尚好的一小支桃花,立即起身去摘,可是一个没站稳,她尖叫着从树上摔下。但她只是慌了神一瞬间,便想到自己身下是潭水,摔不死人,最多再浑身湿透挨一顿骂。

    南风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伸手要去接,可是在奈何在水里移动缓慢。

    一个苍色身影犹如疾风一般在空中将她接住,单脚点水又跃回岸边。

    然之瞬然落入一个坚实的、略带熟悉感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中已经知晓来者何人。她不由得抬头一看,孔雀明王目光如深不见底的湖水,眼底柔波涌动,盛满深情地盯着她,这种神情使她双颊控制不住的发烫,心里的感激与羞涩交杂在一起,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只是在落地之后赶忙推开他。

    “太棒了明王!”南风不由得拍手叫好,但她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要趁我们人脏俱全的时候抓我们个现行?哈!没想到你行事一点都不正人君子!”

    “我从午饭后便在这桃花潭边的树上了,你二人叽叽喳喳吵我休息不说,还嫌我做事不正人君子。”他盯住姚然之的眼神似乎把她尽数看穿,让她无所遁形,“再说,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谢谢。”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用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低头一看,那支桃花已被摘下,保存完好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个美好的春天,自己总算是留住了一支。

    “你折下来了!”南风一边穿鞋袜一边兴奋地喊到,“我以为你失手了呢!”

    孔雀明王也看着这支桃花,幽幽说道:“这支花艳丽不失风雅,我便收下了。”只见他手指一动,桃枝便出现在他手里。

    南风正好穿好鞋,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脚上铃铛的脆响中也带上些怒火:“那是我们的!你若想要自己随意挑一支便是,为什么要来抢我们的?”

    “我刚好看上这一支了,所以便随意挑了这支。”

    “桃林里这么多桃花,你想要自己去折吧!”南风冲向他,准备抢回来。

    他一个转身,巧妙躲过南风,并转到了然之面前。桃花已到衰败时期,花瓣如雨如絮纷纷飘落,随着他的转动而飞扬,形成一道粉色的旋风,将然之席卷在内。

    然之被这浪漫的情景吸引住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飞来的花瓣。

    “听说,你在我闭关的时候和南风去你娘家大闹了一场?”他垂眸看向她,眼里似乎还有几分骄傲,低声问道。

    “啊,是。”她不禁想到此时姚家和杨家要如何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似乎看见了三姐姐被婆母欺负的样子,杨乐被同僚指着背脊议论纷纷,心中暗爽。又想到大哥哥因为自己一番所为而试图受损,又多了几分愧疚。

    但她立马回过神来,自己挨他太近会让南风误会,立马往后退了几步,离开那阵炫目的桃花雨。

    见她退离,孔雀明王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露出饶有兴致的微笑。

    她往南风方向走去,大声说:“没关系,南风,我刚刚在树顶看见好几支漂亮的桃花,再去折一支就好。”

    “那可不行,”南风骄傲的小脸上有几分意不平,“还没人能抢我的东西呢!就算你是孔雀明王也不行!”

    姚然之看着他们二人一招一式来回追逐,不由得心生卑怯,低着头悄悄往回走。

    “然之!”不一会儿,南风追上她,口里喘着粗气,“你怎么不等等我,自己走了?”

    “桃花拿到了吗?”她上下看了南风一圈,却未见有桃花。

    “没有,不过他说,先借用一日,明日会还回来,我便大度同意了。”

    听到“借用”二字,他不由得想起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有借有还,不就为了再见一面吗?她不由的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丝微笑。

    别再伤害自己了,她默默对自己说,就当曾经感受过的温柔都是虚妄。

    “你看我抓的鱼,哥哥一条,我们两一条。”说着,便一蹦一跳向厨房跑去。

    没有桃花还算“留春”吗?她看着南风的背影想。

    003我是新来的

    她在原地不知呆愣了多久,只听得身后有响动。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啊。”一个黑衣墨发带着诡异面具的男子一步步冲她走来,虽然眼睛被面具遮住,却能从孔洞中感受到他阴鸷的目光,嘴未被面具挡住,宽厚的嘴扬出玩世不恭的嬉笑。双手背后,却显现出紧绷感,似乎身后藏着武器。

    “你是谁?”姚灼之被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吓得往后退,来人自己从未见过,可是看了一眼竹屋方向,若是冒然闯入的人,临江仙怎么会没有察觉。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我从前在荣渺宫从未见过你。”

    原来是自己人,姚然之瞬间放松下来。“我是孔雀明王的血器。”

    她淡淡地说,语气难免有些忧伤。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姚然之。”

    “嗯,不错。”他随即语气一转:“你是个凡人?”

    “是啊。”然之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凡人怎么了?”

    “凡人很好……”

    “离他远一点”临江仙大喊向这边冲来。

    孔雀明王似乎瞬间到了眼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带到众人身后。大家严阵以待,都盯住这个陌生男子。

    “结界异动,原来是故人造访。”临江仙毫不掩饰脸上轻蔑的表情。

    “既然是故人,何不待之以礼?”那人身后又有三男一女蹿入结界,皆面带不善的笑意。

    “成咒!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一族皆被你所害,只怕你一条命还不完!”梁姨娘情绪激动,被临江仙拽住。

    “梁珊,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恰好知道你们一族的命门,轻轻容易就搞定了。”成咒法王脸上多了几分戏虐。

    “你……好!今天就让我杀了你这叛徒!”梁姨娘提起手中双刀。

    “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只是听说旧主复生,特意想来拜会,没找到尊主一直躲着我,这才找到这里来。”

    “拜会?那你得先拜才行。”夜南山淡淡说到:“从前我们在战场并肩,相信你知道我的实力,你手下这四个并非我的对手,虽然你最近法力大增,也不一定能斗得过临江仙和落大夫联手,各自命门我们都熟知,只是还留有情义罢了,若你非要拜会,尊主都不用动手,你们便只能给这片桃林做肥料。”

    “我也是许久没有好好活动筋骨了,最近看医书太久都有些身体僵硬了。你怎么不多带些人来拜会?”落星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拜会旧主自然要多带些人了。”成咒抬起手袖口一阵疾风向身后划去,结界被击中如同鳞片般消退。桃林中嗖嗖涌入百十来号人,黑压压围住他们。

    成咒漫不经心看向姚灼之:“多亏了南风和她,哦,姚然之,她们二人从你结界的漏洞爬出,刚好让我的手下看到了,只是他禀报的慢了些,才会让你恢复了法力。不过,临老的旧居,我们来逛逛也是极好的。”

    他话音刚落,一步跃起向孔雀明王冲来。孔雀明王一把推开姚灼之,和他正面交锋。一时间像开了水的闸门,双方陷入混战。

    姚灼之靠在一颗树前,至少能护住自己后背,前方的刀枪还可以看到尽可能躲闪,但所有人都似乎对她不感兴趣,都冲着孔雀明王而去。孔雀明王就在三步开外的地方和成咒电光火石难舍难分。

    此时她发现,一个秃顶长须的胖子瞄准了孔雀明王后方,想给他的背部来上一剑。“小心!”她大喊着,但所有人都在战斗中,没人听到她的声音。孔雀明王如今腹背受敌,只有自己能救他了。她两步冲到孔雀明王背后,闭上眼只等受死。

    幸而他反应快,搂住她一个转身,剑只刺穿了她的肩膀。他顺势一脚,踢飞了胖子。

    “你疯了吗?”他如此向她道谢。

    他眼里是焦急不安,却又满怀柔情,“你冲过来不仅是送死,还给我添乱!”

    “尊主,这里交给我吧。”夜南山站在他与成咒之间。“你带来拜会的这些人怎么会如此不经打,还是说你这些年疏于练习,法力也减退了。”说完对着成咒就是一剑,利刃散出强光向他砍去。

    孔雀明王抱着受伤的姚灼之,一吹口哨,黑风疾驰而来,他跃上马背,迅速逃离了战场。

    他点了她肩上的几个穴位,手掌发出幽绿的光覆盖在她的伤口上。伤口的流血便渐渐止住,只是还是生疼,她咬住牙关,一声没哼。

    出了结界,外面夜幕低垂,春雷滚滚。不一会儿,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将两人湿了个透。

    004给她承诺

    孔雀明王一路疾驰进了一个城镇,找了一家客栈,要了最好的一间客房,将姚灼之安顿在床上,伸手就要去解她衣服。

    她虽然疼痛难忍,却尚存一丝清醒的意识。抓住自己的领口,声音微弱无力,“你要干什么!”

    “生死攸关,还要拘泥于此。”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训斥着她。

    而她已经疼痛难忍,泪水一滴滴从眼角留下,艰难得,用尽全力说道:“你出去……给我……找个大夫……”

    “我对你负责便是。”

    听到这话,她愣住了,然后仔仔细细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里炙热坦诚,满是笃定。

    他感觉像是吃醉了酒,虽然浑身湿透,身体却异常灼热;也像是被这暧昧的氛围冲昏了头,看着她柔软的身体,被鲜血染红又被雨水冲淡的白衣,忍不住想要紧紧搂住;又像是眼前放着千年难得的大好机会,一旦失去便难再寻回,所以用手紧紧握住。

    他轻柔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又顺势抚摸她因为痛苦而发白紧闭的双唇。她擅长故作坚强,擅长若即若离,总是回避,又总是像傻子般天真坦诚。这些东西在他漫长且无趣的生命中难得一见,便像钩子般牢牢勾住他的魂,他不由得对她充满兴趣,不由得想贴近她、戏弄她。

    他忍受得了渤澥桑田里更久不变的孤寂,忍受的了年湮世远里世人众生的咒骂,忍受的了天翻地覆中砭骨锥肤般的疼痛,但他忍不住对她温柔的说:“我娶你。”

    她没有再反抗,任凭他的手把衣扣解开,任凭他将湿漉漉的头凑近,轻吻她的伤口。心中有一股热血涌上来,两眼一黑,她昏了过去。

    给她处理好伤口,发现淋雨着凉后的她额头发烫,便用手掌轻轻附在上面。

    想到她一介凡人毫无法力可言,却勇敢无比,竟然敢为自己豁出性命。他觉得周身被温暖的感觉包围,胸口起伏不定,这种温暖从前似乎从未感受过。世人对他皆是恐惧与憎恨,被凌辱被咒骂不在少数,正如她能伸出手主动让他饮血般的傻子倒是少见。脆弱的心突然有了归属感,像是在黑夜独飞的鸾鸟,终于有可栖息的梧桐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