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荒野回来，已经是第三天了。

    自从帮助陈晨破了一次戒，赵揕和秦凯算是找到了一个不算乐子的乐子。

    ——老三，最近有没有啥事想挑战一下？抽烟喝酒你都成了，要不咱去烫个头？

    ——你不会觉得上趟网吧包个宿就人生圆满了？要不跟老徐我俩上上班？

    ——你要是想破童子身也成，知会哥们儿一声，照样能给你办妥咯。

    接着便是一阵亲昵的对骂。

    说得次数多了，陈晨时不时也会在心里琢磨。平淡的日子过久了，总要找点儿刺激。

    去网吧包过宿了，除了跳墙的那一瞬间，得到自由的一瞬间，其余没什么可称道的；

    嗯啊嗨哟的电影他也看过了，第二天清晨被窝里那股欲望的味道并不好闻；

    至于游戏就更没啥意思了，人活着本就难得清醒，再跑到虚幻世界玩耍又有什么价值呢？当然了，他也深知自己压根儿就没玩游戏的天赋，拼了命也只能落得个被虐杀成鬼的下场。

    直到有一天，他在宿舍重温《血色浪漫》的时候，他终于想起在高中时遗忘已久的梦想，做个乞丐或者流氓。

    这种荒诞不经的梦想来自于钟跃民（《血色浪漫》的男主人公）的影响。自由潇洒的钟跃民是个“拿着菜刀出门的诗人”，后来又在陕北插队之时，带着队里的知青一起乞讨一边唱歌。

    如果孙少平（《平凡的世界》的男主人公）在面对苦难之时表现出的是坚忍，那钟跃民表现出的是一种潇洒和浪漫。

    与其说他是北京人口里的“顽主”，不过说他是悲苦年代的英雄

    对，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把平淡活出浪漫。

    做个乞丐，就目前来说，不太现实；流氓倒是有一些实操性。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陈晨就对室友们宣布：他准备去做个流氓。

    “老三，这个对你不算突破，”赵揕揶揄道，“你本身就是，不用学。”

    秦凯倒是在不该正经的时候正经起来了，“你打算怎么做个流氓？”

    “我准备先染发，然后打个耳钉。”末了他又看了秦凯一眼，“你那杀马特造型就算了，驾驭不了。”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秦凯摸了摸自己一头微微爆炸的卷毛，看了赵揕一眼，“我说什么来着？别惹老实人。老实人一旦疯狂起来，比疯子还狠。”

    “得，老徐我俩正好在网吧认识了一位托尼老师，一会儿介绍给你，没准儿能打个折。”赵揕说着套上了衣服，招呼老徐一起去上班。

    可老徐却一反常态，只顾看手机，“我今天先不过去了。”

    赵揕愣了，转而发现老徐的表情不太自然，脸颊竟然也出现一片酡红，于是屁股往老徐的床上一沉，一把夺过手机，“咋？大白天一个人看大黄呢？”

    当他把目光扫过手机时，禁不住发了一声正常人词穷时都会发出的感叹，“草！”

    秦凯和陈晨当即意识到兹事体大，不约而同凑了过去。

    原来老徐下午要去会网友，一个异性网友，从她发给老徐的照片来看，还是一个漂亮的异性网友。

    “我了个草，徐，”秦凯几乎流着哈喇子说，“你要是忙着上班，哥们儿可以牺牲一下宝贵时间，以你的身份去会会她。”

    老徐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我已经发给她照片了，下次吧。”

    接着迅速地刮掉胡子，然后又从床下拉出行李箱，换了好几套衣服，终于出门去了。

    “今天这老实人都怎么了？”赵揕和秦凯面面相觑。

    “得了，咱以后还是少吹牛逼，你看人老徐，悄默声儿就……”陈晨也跟着唏嘘起来。

    “行了，别看了，今儿咱们仨老男人就凑合着过吧。”赵揕拽着秦凯和陈晨出了宿舍。

    染发的流程比陈晨想象得复杂，溜溜儿整了两个小时才算完事儿。

    当托尼老师听说陈晨想去打耳钉时，便一个劲儿提醒他，千万不要去小店或者摊位上搞这种事，最好是去正规医院，否则很容易感染流脓，再遇见艾滋病毒，这辈子都搭进去了。

    最后半句话给陈晨弄得心惊肉跳的，在心里默默打起了退堂鼓。但男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在他们面前那么信誓旦旦呢？

    于是赵揕和秦凯跟两大护法似的，带着陈晨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去了市区的一个整形医院。

    排队的人不算多，不过等快要轮到陈晨的时候，市长赵揕的手机响了。

    是导员亲自打过来的。

    赵揕马上换了一副恭顺的嘴脸，点开扬声器公放，然后很有礼貌地问，“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你们宿舍的人都跑哪儿了？快点儿回来！”导员一改往日沉稳中带着威严的语调，急得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你们……你们宿舍……着……着火了，知道吗？”

    陈晨一听，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可秦凯却慢条斯理地说，“着什么急呀？咱回去也都烧完了。”

    这句话一字不漏地传给了手机那边的导员，导员可能都气得哆嗦了，“你……你……”之后愤愤地挂断了电话。

    “咋办？”陈晨看了看两大护法，“要不咱们赶紧回去吧，失火可是大事！”

    “你说得有道理，”赵揕点了点头“回去也烧完了。”

    “对嘛，”秦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老三，愣什么愣，医生刚才叫你呢！”

    当三人从市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陈晨老远就看到，223宿舍外围墙壁已经被熏黑了。而导员一脸铁青地站在宿舍楼门口，等着所有223成员的大驾光临。

    郭平则一脸无辜地站在烈阳之下，整张脸晒得跟一块红布似的。

    三人赶忙一溜儿小跑过去，先是承受了导员的一顿猛批，最后也被罚站，一直到夜幕降临。

    后来他们发现了火源是，秦凯随意丢弃的烟屁股，点燃了他自己床下的塑料袋和外卖饭盒，因为火情发现得及时，所以只烧完了秦凯的家当，但笔记本电脑完好无损。

    当晚，秦凯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照旧打起了魔兽，陈晨在护理自己的耳洞，赵揕躺在床上抽神仙烟，老徐和漂亮网友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郭平默默地收拾了所有家当，对其他四个人说：“各位，不好意思，我要离开223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