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我陪着萱儿小姐入宫去向皇后娘娘。回来的路上，她说小腹有些疼。

    “是否要去请刘太医？”，刘太医是杜尚宫的夫君，自萱儿小姐有孕以来，都是他在调养。

    “刘伯伯来一趟，我也安心，去请吧。”

    我跑到太医署，刘太医正在教几个学徒针灸之术，见我来了，他便解下襻膊。

    来到屋外，我急忙说明情况：“刘太医，我家娘娘忽然有些腹痛，请您过去看看。”

    “事不宜迟，我这便随你前去。”

    马车里，刘太医问了我萱儿小姐近几日的饮食作息。

    “良娣按照您的吩咐，作息十分规律，饮食也是小补为主，荤素均匀。用的熏香，口脂都是不含麝香，红花的。”

    “今早风大，许是受凉了。”，刘太医在整理药箱。

    “良娣围着披风，又拿着手炉，不像是受凉。”

    刘太医摸摸胡须：“良娣在皇后娘娘宫里用膳时，吃了些什么？”

    “吃了点五香鸭，金丝青瓜，参果炖肉，太极豆腐和半碗七星鱼丸汤。此外，皇后娘娘知道太子妃有孕，宫里的熏香已经从洛神醉换成了览山水。”，我开始有点担忧。

    “女子有孕，偶尔阵痛实属常事，莫要见红便无大碍。”

    到了院里，刘太医立刻替萱儿小姐诊脉，他眉头紧锁，然后艰难开口：“良娣，臣不敢妄言，需请赵医正过来再诊，最好是告知太子殿下。”

    “清清，先去请赵医正；然后再去找万顺，由他告诉太子我有孕一事。”

    “喏。”，事情比预想的更糟，我顾不得行要轻缓的宫规，拿着良娣的玉佩，恨不得一步十丈。

    “清清，你走那么急，是要去哪啊？”，五公主身边的宁芙，她来探望自己的妹妹宁蓉。

    “去九龙阶。”

    赵医正年纪大了，坐在辇上被颠得东倒西歪，太子殿下急匆匆的走在前面。我和万顺也是小步慢跑，紧紧的跟着。

    萱儿小姐额头有汗：“不到三个月，怎么会？”

    “臣也不解，按茂山所言，前几次请脉都是珠滚之象，唯独这次是涩脉，实在是蹊跷啊。”

    “萱儿，我定会彻查此事。”，太子殿下握住萱儿小姐的手，满眼疼惜。

    赵医正都无能为力，他开了药方。说是继续拖下去，恐会损伤母体，长痛不如短痛。萱儿小姐年轻而且底子好，将来定能再结天缘，孕育皇孙。然而，太子妃和皇后的到来，把事情给闹大了。

    皇后嘴上责怪，其实心里很是心疼，因为相对于太子妃，她更喜欢萱儿小姐：“有孕了就该告知殿下和本宫，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你不让她照顾你，反倒器重个未成婚的小丫头。”

    “良娣是想等胎儿坐稳，再寻个吉日再告知娘娘和殿下，绝无欺瞒之意。”，我伏在床边。

    “两个多月以来，小皇孙和良娣全是你在照顾。如今皇孙夭亡，本宫未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你就待在寒库仔细反省。”

    “奴婢遵命。”

    “母后，清清她，，，”

    “你安心养身子，其余事，本宫和太子自会处理。”，太后截断了萱儿小姐为我求情的话。

    我被两位嬷嬷押着，关进了寒库，寒库不大也不小。下面是冰窖，上面用来关押犯错的宫女和太监。

    “万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带了点酒菜，望路侍卫和诸位赏脸尝尝。”，万顺把食盒揭开，全是好酒好菜。

    姓路的侍卫双眼放光，搓搓手：“哟，真大方！连十年的陈酿杜康都有。兄弟们，走，旁边喝酒吃肉去！”

    万顺怀里藏了几块点心，他的心眼真多，但就是凭借心眼多才能活得久过得好。

    通过小窗，他把糕点塞进来：“先垫垫肚子，明日我为你拿些粿子来。”

    “自良娣有孕，近身伺候她的人只有我。负责擦地和洗衣的是小娥和落梅，帮忙熨烫过几次衣物的是芳嬷嬷，泡茶燃香的是若雨。至于小厨房，依然是星月在守。太子妃有差人送来殿下赏的珠钗手饰，良娣没碰，直接放库房了。还有上妆用的粉黛胭脂，全是师府特制的，不可能被人动过手脚。”，万顺能来，殿下和良娣必然是信我的，我把事情说得清楚些，或许能缩短调查的时间。

    “如果真要问罪于你，皇后是不会只把你关进寒库的，不进天牢，一切尚有转机。”

    我不愿意瞧见万顺忧烦的样子：“嗯，你常说清者自清，我正好叫清清，肯定没事。”

    “皇后派了女官景羽墨在查，三日必有结果。”。万顺说过，景羽墨是皇后一手扶持的人。

    事情的转机不曾等来，来的是我被关进了天牢，带上锁链。禁军在我的房间里，搜出了装有白芷，石菖蒲，郁金等药材的荷包。

    “你父亲是郎中，从小耳濡目染，肯定懂点药理。说！为什么要谋害皇孙！”

    有人刻意陷害，我显得非常被动：“皇后娘娘明鉴，奴婢的父亲是郎中不假，可奴婢自小是寄养在舅母家的。别说药理，奴婢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竟有此种内情。娘娘，望再宽限臣两日。”，景羽墨弓腰请求。

    “既然你开口，本宫准了。”

    我在天牢里，有些心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完全是自我安慰。萱儿小姐和我都错了，不争不抢是你自以为的生存法则，然而别人偏要弱肉强食，你死我活。

    “清清～”，万顺带来了肘子肉。

    我缩在角落：“怎么又来了，不是上午刚来过吗，难道是给我送断头饭？”

    “呸呸呸，尽胡说。我是来恭喜你，明日就能出去了。”

    “破案了！”，我惊喜的站起来。

    “多亏宁芙，她爬树帮五公主捡纸鸢，看见落梅偷偷摸摸进你房间。”

    里衣和床单一日一换，不仅洗得勤，又能长时间接触。府里的皂花，味道又很接近白芷。白芷和石菖蒲以及郁金按比例调制好，不懂香料的人，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落梅说是因太傅嫌贫爱富，不愿收她哥哥入太学，所以才会把气撒到您头上。”

    萱儿小姐喝完药，拿起蜜饯：“落梅是二等宫女，无法随意进出太子府，平日又不喜与人交流。太学发生的事，连我都得问了父亲才知晓，她怎会如此神通广大。嫌贫爱富纯更属无稽之谈，若她兄长有真才实干，以我父亲惜才的性子，绝不可能教他明珠蒙尘。”

    “皇后下旨，责崔家三代不可入仕，落梅直接撞墙死了。”，我在为萱儿小姐扇风。

    “死人能守住秘密。”

    侥幸逃过牢狱之灾，万顺要让我跨火盆，去去晦气。

    “那我跨啦。”，我提起裙角。

    “快快快，不然该叫别人看见了。”

    跨完火盆，万顺端着它把炭火倒入井里。井里有水，但特别浑浊，不能饮用。

    “一等宫女，二十岁就能出宫，离你出宫只差五年。”

    我坐到井边同万顺肩并肩：“那你呢，你要几岁才可以出宫？”

    “我，，不知道，也许能出，也许一辈子都要待在宫里。”

    听见万顺说自己可能要一辈子待在宫里，我不知为何竟有想留下来陪他的念头。

    “清清～”

    “嗯？”

    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骗你的！”

    “哼，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