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皓，听奶奶和爸爸的话，等妈妈上街回来给你带棒棒糖。”

    “好。”

    …………

    “奶奶，妈妈呢？”

    “你妈妈死了。”

    “哦。”

    …………

    “哭，哭什么哭，这么简单都学不会，这学上来干什么。”

    …………

    “这屋子里是你能坐的吗？不看看里面坐的都是谁什么人，没有点儿眼色吗？”

    “一个十岁的娃儿懂啥子眼色哦。”

    “娃儿不懂，大人都不懂啊！”

    …………

    “皓皓，你要多吃点儿蔬菜，现在正在长身体。”

    “别跟你大伯家斗，他们心肠都是坏透了的，你斗不过他们的。”

    “以后好好读书，读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

    “皓皓，你看我的签名。”

    “啊？你是年少的喜欢，什么意思？”

    “你倒过来读一下。”

    “喜欢的……”

    …………

    “程皓，我们分手吧。”

    “嗯？为什么？”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那你四年前为什么要表白？”

    “程皓，时间不同了。”

    “……，嗯，好。”

    …………

    “啧，三流大学毕业啊，行，你回去等消息吧。”

    “嗯，好。”

    “小秦，你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简历都收啊，看的人心烦。”

    “啊，对不起，对不起。”

    …………

    “你现在月薪多少？有房有车吗？家中几个老人？”

    “房产证上要写我名字，彩礼八万八，没有意见吧？”

    “嫁妆？现在谁还给嫁妆啊，白痴，穷鬼一个这点儿彩礼都舍不得，单身一辈子吧你！”

    …………

    “你好，我叫徐念茵，是新来的实习生。”

    “前辈，这个东西怎么弄啊。”

    “前辈，又来麻烦你了。”

    “皓……皓哥，我喜欢你。”

    …………

    “老公，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老公，余生，请多指教咯。”

    …………

    “老公！你怎么了，老公！”

    “胃癌？怎么可能是胃癌！”

    “呜呜呜……”

    …………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一句句或是刻薄，或是温情，或是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程皓像一个局外人似的，看着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走向结局，然后电影回放，时光倒流，又来到其中一个时间节点上，他眼前的未来再次变成一片黑暗。

    正如亚马孙雨林中挥动翅膀的蝴蝶，他的每一次决定都将搅动未来，然后，程皓醒了。

    他静静的看着灰黑的蚊帐，思绪却飘得好远好远。

    奶奶回来了，他没动。

    苏小婉叫他出来玩儿，他没动。

    最后父亲回来了，他动了。

    因为再不动，程皓的皮肉就要受苦了。

    正所谓，黄金棍下出好人。

    程跃华准备的黄金棍，虽然打不坏人，但是真的很痛啊。

    奶奶做好饭，又把院子里大公鸡和它的妻妾们撵进去，这才开始吃晚饭。

    晚饭依旧简陋，中午的剩菜加上一个蛋汤。

    虽然觉得今天的程皓有些沉默的异常，但是大人们都没怎么在意。

    还这么能吃，那就一定没问题。

    奶奶和父亲谈论着今天的经历，农活的情况，以及村里面流过来的八卦，无聊却又真实。

    程皓默默地听着，直到奶奶突然说。

    “今天在集上遇到学前班招生了，赵爱莲给她孙子报名了，咱们家皓皓要不要报名啊。”

    程跃华筷子一顿，抬头看向程皓，然后继续低头干饭，含糊的说道。

    “都行。”

    唉~

    看着这个不成器的三儿子，奶奶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笑着对程皓说。

    “皓皓，想不想去学前班啊。”

    奶奶还是如记忆中那样发问了，程皓也松了口气。

    “怎么，不想去吗？学前班里面可是有很多小朋友，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玩儿哦。”

    见程皓沉默不语，奶奶以为他不愿意，于是诱惑的说道。

    看到奶奶这副模样，程皓就想笑，不是嘲笑，而是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这一次，程皓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点了点头，说道。

    “好，奶奶，我要上学前班。”

    “哎，好，明天奶奶就带你去报名！”

    奶奶笑得极其开朗，一边笑一边给程皓夹蛋。

    程皓知道，这是她们那个年纪特有的对知识的敬畏和渴望。

    自己没有学到很多知识，吃了一辈子没文化的亏，就总希望后辈能够多读一点书，能够有出息。

    现在很明显的结果是，五个大号都练废了，只有指望着孙子辈的小号了。

    奶奶笑，程皓也跟着笑，至于程跃华，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干饭的速度不减。

    立春才过没多久，外面天也黑的早，依稀间已经有虫鸣蛙叫的声音了，当灯光熄灭之后，整个乡村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和宁静。

    程皓没有什么困意，但是他知道自己该睡了，于是，他睡着了。

    第二天，奶奶起了个大早，将家里的鸡呀，鸭呀，猪呀，人呀，都喂好了之后，带着程皓朝着集上赶去。

    太阳才刚露出笑脸，学前班老师李敏家门口就排起了队，都是来报名的小孩儿和家长。

    家长们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小孩儿却大多怯生生的，被人多看几眼都要躲到妈妈的屁股后面，然后从缝隙里露出半张脸来偷瞧，遮掩不住心中的好奇。

    这算是比较好的，还有那种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自己不要去学前班，要去买糖的那种。

    当大多数小孩儿都是这副做派的时候，一个大大方方站在那儿的程皓竟然成了鹤立鸡群的那只鹤。

    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的扫向程皓，他始终安之若素，于是，稀稀疏疏的议论声随之而来。

    “您家是哪儿的？”

    “断桥的？”

    “哎呀，断桥我熟啊，您家孩子真懂事啊，不哭不闹的。”

    “害，您谦虚了不是，这孩子教的多好。”

    听着类似于这样的声音，于是奶奶本就满是笑容的脸，笑得越发灿烂了。

    程皓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看着他人眼中的嫉妒和奶奶眼中的欢喜，他知道未来还会面对很多这样的情况。

    曾经的他会因为别人的夸奖而沾沾自喜，现在他的心中只有宁静。

    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的话无法触碰到程皓的兴奋阈值了。

    再换句话说就是，程皓已经是个高攻高防，俗称脸皮极厚的可怕成年人了。

    报名很顺利，二十多个孩子，交了报名费后，给老师看一眼，然后说一句。

    “以后我家孩子麻烦老师了，他（她）有啥子不听话的，你就给我打，只管收拾。”

    “听到没有，要听老师的话。”

    家长怀着一种朴素而又神圣的感情，以极其信任的姿态，将孩子交给老师。

    老师也郑重其事，认真负责的将孩子从家长手中接过来。

    于是，仪式完成。

    老师，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