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门
叶承宗微微点头示意,并没多话,他顾自地走到那尊供奉的塑像前,抽出几根放在案上的奉香,点上后,捻着香朝塑像拱手拜了几拜。
叶青歌趁着这当口,正想找个边上人少点的地方安静呆会,可惜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起来!他叹了口气,一双眼眸则漫无目的地在殿中游移不定。
殿中十张座椅中,坐着七男三女,当他看到一个穿着黄裳的女孩时,眸中没由来地透出了温暖!
眼下,紫兰正不安分地坐在她娘亲的膝盖上,用一只肥嘟嘟的手遮着半边脸,对着洛羽悄声地说些什么……
这位师姐比之前遇见时,身上多了样东西。
只见她肩上斜挎着一把竖琴,琴丝在女儿时不时地无心拨弄下,闪着灰芒。
而洛羽的坐椅后面,一个看起来身材高大,样貌敦厚的中年男人,也时不时地将耳朵贴在紫兰的嘴边,偶尔间会展颜微笑。
他身体前倾时,一柄无鞘的裸露仙剑,泛着红光出现在人前,甚是夺目。
正惊异间,那中年男人也发现了叶青歌在瞅着他们,便微笑地朝他点点头,似乎已然知道他这还未正式入门的师弟身份。
叶青歌霎时回过神来,也微笑地回应了下……
“师兄,按您的传信吩咐,经过我钱来和符禺两峰不断地查探,这些时日以来果然有所发现!”
一个身着乌衣,背斜长剑,面目看似极为威严的老者,在左边座首位置上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点完香刚回过身的叶承宗说道。
“哦?牧泽师弟怎么说?”老头闻言微笑问道。
乌衣老者扭头对身后一弟子道:“车鹄,你来亲自跟掌门说。”
那名弟子走上前,对叶承宗执了下弟子礼后,说道:“此方得到师门任务后,弟子便立即率众同门由钱来峰向北一路探查,然后又转至西海与符禺峰杜鸣师兄等人汇合,没想到……没想到……”
叶承宗眸中精光闪动,正色道:“如何?”
“师兄,还是我来说吧!”一道略带着沙哑的声音自右头座中传来。
叶青歌转头向发声处瞧去,只见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身材显得消瘦高挑,双眉斜飞,目光炯炯,给人以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哦?祝督师弟又如何说?”叶承宗侧身问道。
“师兄,想必我符禺峰此次该受此一劫!哎……可怜我那不争气的大徒弟被魔人重伤不说,还波及到赶来汇合的牧泽师兄座下数名弟子!”
“师弟,吾等都是为宗门效力,不需要细分彼此!”坐在一头的钱来峰首座牧泽摆手道。
叶承宗眉头抖动了下,问道:“后来呢?怎样了?”
“此次西海一行,钱来峰弟子重伤六位,而我符禺峰更是惨重!大弟子杜鸣重伤后,我虽及时施以丹药为其疗伤,但最终修为还是被生生破掉了一境!除此外,在除魔过程中,还有其他四、五名门下弟子受伤,不过,总算是没有出现更为重大的纰漏!不然我祝督真的就难辞其咎了!哎……”
他长叹一声,顿了顿,又接继续道:“原本以为,凭着杜鸣和车鹄师侄双双三十七境的修为,多少能留下那魔头些许点‘东西’,可惜终究还是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祝督说完,轻轻地跺了跺脚,闪烁的眸光之间神情甚是恼怒!
“掌门师伯,容弟子禀告!”一旁还未退下的钱来峰弟子车鹄弯着身拱手道。
叶承宗转过身,瞧着他道:“你说!”
车鹄抬起身,说道:“弟子们自北向西顺着魔踪气息一路查探时,发现时有生灵遭到围杀,一直到西海的汇合的附近才碰上那魔头!可惜纵是弟子等人拼尽全力也还是无法伤其分毫,那魔头着实了得!也实在可恶!”
“围杀?”叶承宗眉间一抖,低声接着问道:“你确定一直追踪的气息是跟你们相斗的魔人留下么?”
“嗯,弟子确定无疑!”车鹄自信地答道。
叶承宗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将头朝向了左边首座的那个乌衣老者。
见到老者微微颔首后,这才言道:“好了,此间事情我已大略了解,你先退下吧!”
他朝着车鹄挥了挥手,见后者退下后,低着头负手缓缓地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想着一些什么问题。
殿中的两边座间也渐渐“热闹”起来,更多是座后的那些各峰弟子们在交头接耳惹出来的。
叶青歌耐着不断传来的空腹声响,慢慢地熟悉着殿中的氛围和各峰首座的模样。
他赫然发现,座间那夹杂老少的七男三女中,除开七男背剑外,另外的三女居然都是挎着竖琴,这些竖琴除了构造样式和透出光华有些许出入外,而它们的主人俱都展现着女性中各自不同的美,着实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那个应是月崖峰的首座,嗯,看她身后全是女弟子便可知道。
“师叔,给!”叶青歌正愁眉忍耐着饥饿和煞费苦心地猜测间,身边突然传来带着些许熟悉的清脆声。
他扭头一看,只见紫兰用她那一对肥嘟嘟的手掌,合着一捧桔红、杏黄的两色果实,轻轻地磕碰在自己的腰间。
她轻轻地脆声道:“爹爹说,师叔您刚来我剑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想来也是饿了,所以唤紫兰给您送些吃的!”
叶青歌的肚子着实饿得厉害,不由得抬头往洛羽师姐座上瞧去,只见洛羽师姐已经站起身,眼下正跟旁边那相邻而坐的背琴女子拉着“家常”,而她原本的座位上正坐着个背着红剑的中年男子,此时正对着他轻轻点头微笑着。
“丹果和沙棠是很好吃的!特别是沙棠果!师叔你尝尝吧!”
紫兰一边说着话,一边用那对肥嘟嘟的可爱小手又捅了捅叶青歌。
“您吃那个桔红色丹果吧,它们耐饿!嗯嗯……师叔您将手捧来啊!紫兰的手都酸了!”
在一个要求和一个妥协之间,四五个李子大小的两色果实,在顷刻间就被叶青歌消灭得干干净净!
“真香甜!唔……许是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一个人傻傻地自忖道。
“师叔慢慢吃,紫兰这还有很多呢!嘻嘻……”女孩见叶青歌一阵狼吞虎咽外加口水纷飞,不禁掩口笑道。
“唔……唔……紫兰师侄真乖!师叔正……嗯,师叔都不知怎么感谢你了!”
“这果儿很普通呢,爹娘但逢出山,每次回来时都会给紫兰带很多的!”
“……”
“得!我咋就成了抢小孩子吃的饿货了呢?”叶青歌心底不禁一阵地悲凉。
“紫兰师侄,你能告诉我在座的都是什么人吗?”见老头还在跟符禺峰首座交头接耳,他没话找话地问道。
“当然可以呀!譨,跟娘亲谈话的是琴阙峰的宁琪姨姨,她对紫兰可好了!前年还送我一只鹿蜀呢!”
“鹿蜀?那是什么?对了,另外那个挎琴是谁啊?”
“师叔真笨,我的小花最聪明了!它唱歌是最好听的啦!嗯……那个背着琴的是星瑶姨姨,不过星瑶姨姨寻常不怎么爱说话!师叔,您可别惹她哦!听说……”
“什么?”
“师叔附耳过来呀……”女孩左顾右盼间冲着叶青歌勾着指头道。
后者蹲了下去……
半晌
“真的么?什么原因啊?”叶青歌问道。
紫兰撅着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知道呀!爹娘交代过,大人的事小孩不能乱问的。”
“不过,星瑶姨姨那有一只从从挺好玩的!嗯,还有星棽师妹,你知道吗?她跟我同年,我们相处的极好!可惜晚上没见她来!”
叶青歌静静地听她说完,忽然问道:“从从又是什么?”
紫兰一双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然后表情怪怪地反问道:“师叔,您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从从就是从从啊!师叔一点都不好玩!紫兰要回去了!”
“……”
看着她一蹦一跳地回到那个中年男子身边,叶青歌不禁一阵哭笑不得!
“我这师侄果然还是个小孩啊!”他心里这么想着。
“各位,安静下!”殿中忽的响起了叶承宗的声音。
只见他负手站在殿中,用清越的声音说道:“鉴于此次钱来和符禺两峰为宗门作出的功绩,符禺峰的杜鸣将免去宗门二十年的内外任务,其他一众出力弟子,可在剑阁中挑选自己境界相近的一种飞剑祭炼材料!尔等听明白了么?”
“是,掌门!”
殿中当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唔……还有一件事我得宣布下!”老头边说,边朝叶青歌招了招手,后者懵懵懂懂地走上前来。
“他叫叶青歌,原是我族人的后辈子弟,从现在开始,他也是我的关门弟子!诸位同门相互认识下吧!”叶承宗语气中隐约透着股得意。
他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下叶青歌。
然而,后者居然完全无动于衷!
“……”
“咳……咳……!”
“干嘛呢老头!”叶青歌薄怒道。
“你……!”
叶青歌怒道:“你啥你!不就是入个门吗?您刚不是交代了么?还要让我说啥?我看哪!拜下您,拜下……嗯,拜下这身后不知名的祖师爷不就好了么?”
“……”
殿中一片死寂声!
这是剑门开宗以来最奇葩的入门仪式!
因为开宗以来,从没有一个人在入门时顶过师尊,更没有人在入门时顶过作为一派掌门的师尊!
古往今来第一人!
可问题是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啊!
“好!”
殿中不知谁带头喊了句。
叶青歌挠了挠头,无辜地看着老头那个想“杀人灭口”的眼神!
最后,他默默地转身,默默地抽过案上的奉香,默默地点上,在香炉中插好,默默地跪在蒲团上,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再次转身,对着叶承宗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唔!这才像样!”老头抖着眉毛满意地笑道。
良久……
“……”
“……”
“……”
“混小子!还不起来!!”一个人笑骂道。
“嗯,还以为您最少会扶我一把呢!”
……
少顷,殿中轰然响起一片大笑声!
注:
丹木:《三海经·西山经》:“峚山,其上多丹木,员叶而赤茎,黄华而赤实,其味如飴,食之不飢。”
沙棠:《三海经·西山经》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鹿蜀:《山海经·南山经》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从从:《三海经·东山经》又南三百里,曰栒状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青碧石。有兽焉,其状如犬,六足,其名曰从从,其鸣自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