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留陈阿娇几日罢。

    他再想想办法。

    反正最后，是不可能一直把她放在自己家里藏着掖着的。

    不说以后张齐得成家立业，娶媳妇生孩子，单说就这么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哪哪都不方便。

    ……

    二人四眼相瞪，缄默不语。

    令张齐感到惊诧的是，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开口说话，反倒是陈阿娇先打破了此间寂静。

    “我想……回宫。”

    仍旧是奇怪的口音。

    张齐忍住心底异样，温声问道：“回宫？是想回椒房殿吗？”

    未央宫椒房殿，是西汉皇后的住所。张齐知道。

    “对……”

    望着揪紧自己袖口的陈阿娇，张齐知道她此时正在强忍紧张和吞咽恐惧。

    面上不由得露出怜悯：“你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你已然作古了。”

    “放肆！你安敢满口胡言！”

    眼见情绪将要失控的陈阿娇，张齐提高了嗓门，肃声道：“陈皇后，你确实已经死了。”

    “你看看这周围，哪里还有半点你熟悉的长安城的模样。”

    显然经过这么久的观察，陈阿娇也能看出来这里并非她熟悉的长安。

    这里没有她所熟悉的人与事。

    全然陌生的环境，全然陌生的人，都让她无比恐惧。

    张齐的本意，也并非是想要吓住陈阿娇。

    他仍旧是那副缓缓的语气：“这里是你前世的两千年后。”

    “我死了……”陈阿娇双眸泛红，顿时就有金豆子从里面蹦了出来。

    “那我的阿娘、阿耶和陛下他们……”

    张齐隐约听到了个娘字，便连蒙带猜含糊说道：“你亲近之人，也早已作古。”

    “因为这里，是后世。”

    “你们，于我们而言，是历史，是陈迹。”

    张齐不太忍心，温言安慰道：“你也不要难过，可以把今后，当作是新生。”

    “可能你辞世之前，只是忘记了向孟婆讨要一碗汤喝吧。”

    “我不信、不相信……”陈阿娇一直摇头，泪珠止不住地洒落下来，不多时就浸湿了她脖颈处的衣领。

    茶几上摆着一包纸抽。

    张齐拽出两三张，一股脑递给陈阿娇：“擦擦泪，不要再哭了。”

    “哭泣，不能解决问题。难过，在这里也无人会怜惜你、心疼你。”

    “你需要坚强一点。因为你已经不再是大汉的皇后了。”

    “你的地位、权势与尊荣，也将不再拥有。”

    张齐用最轻柔的声音，对陈阿娇道出了最残忍的话。

    只不过看陈阿娇悲痛面色之下的一丝茫然的眼神，张齐就一阵头痛。

    他就知道，陈阿娇听不太懂他说话！

    又对牛弹琴了么？

    张齐歪嘴苦笑，不顾形象地朝沙发靠背倚了倚。

    唉。

    算了。

    心有一点点累。

    其实张齐理性地想，这也好理解。

    陈阿娇那个时候说的汉话，和如今夏国他们讲的普通话，时隔两千年，自然不会一样。

    听不懂才正常。

    能连蒙带猜听懂几个音节，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若要是之后再夏国生活，陈阿娇不会讲普通话是个大问题。

    最起码的沟通和交流都不能保障，更别提其他的衣食住行了。

    看来让陈阿娇在他家中的这一段时间里，得先让她学会说人话。

    不用说的多么标准，最起码能够沟通无碍。

    张齐思绪发散，全然没有注意到陈阿娇突然露出来的一丝隐忍难耐的神色。

    张齐拿起一旁的手机，正想再搜索一些关于陈阿娇的东西。

    看着手机低头想了想，张齐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汉武帝刘彻是第一个使用年号纪年之人。

    想到陈阿娇的身份，是刘彻的第一任皇后，张齐索性就问她年月，以此看看陈阿娇是从何时穿越至此的。

    “……陛下称，建元元年。”

    “建元元年？”

    建元元年。

    张齐将其输入搜索框中之后，秒点千度一下。

    但是建元元年可能太过于具体了，千度千科并没有收录这个词条。

    第一行列出的相近词条是建元。

    张齐不带丝毫犹豫地点了进去。

    【建元，是西汉第7位皇帝刘彻使用的第一个年号，使用时间为公元前140年——公元前135年。】

    【汉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141年）3月9日，西汉第6位皇帝刘启病逝，享年48岁，16岁的皇太子刘彻即位，于翌年1月19日登基，并于十月始建年号，史称“建元”，这标志着建元时代的开始，直到公元前135年。】

    【意义：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年号】

    张齐捕获重点。

    “建元元年，是公元前140年？”

    “汉武帝刚登基？”

    张齐小声低估，也不顾陈阿娇听见与否。

    不过随即，张齐就又联想到陈阿娇的身份。

    既然刘小彻刚登基，那就是说陈阿娇刚受册承命，成为皇后？

    难怪瞧着年纪这么小呢。

    陈阿娇小，刘彻比他的表姐陈阿娇更小，要小上个四五岁左右的样子。

    所以张齐感觉叫刘小彻一点都不违和。

    刘小彻即位之时，才虚龄十六……

    咳咳。

    张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古怪地瞅了两眼陈阿娇。

    陈阿娇不知缘由，下意识回瞪回去。

    张齐当然不会问这些八卦。他摸了摸鼻尖，又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快五点了。

    好家伙，这算是秉烛夜谈，一宿未眠了。只不过张齐突然感觉并没有很爽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深秋时分，天亮得晚。

    往窗外看去，隔壁楼栋只能看到零星的几家灯火。

    可天边已经不是完全漆黑，看不见五指的那种程度了，外头渐渐有些泛红的朝霞透着光亮。

    张齐忽然站了起来，沙发上凸回弹，让陈阿娇一个不察，猛一哆嗦，吓了一跳。

    “过来看看？这个将明未明的世界。”

    张齐挺身，走到阳台前。

    他家阳台是落地窗，并非张齐后来设计，而是一开始买房的时候，开发商统一这么搞的。

    这栋楼每一层都是如此的窗户。

    当初看房的时候，张齐最终定下翻斗小区，不能不说，受到这个落地窗吸引的影响很大。

    他很喜欢这种俯瞰众生之感。

    “世……界？”

    “对，就是你将要生活的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