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硕鼠
伴随着周处的一声爆喝,上一刻还在饮酒作乐的辽东群匪此刻却集体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人,或许是长安城的安乐日子过久了,早已没了从前在山野中枕戈待旦,刀剑不离身的警惕。
但也有反应快的老贼头飞速从桌下摸出腰刀,直接剁向了为首的周处。
“哪里来的崽子,赶来送死?”
面对直逼面门的钢刀,周处却岿然不动,单手探出,按住了老贼头那张神色狰狞的脸,随后用力一捏,喀嚓,掌中人已是七窍流血,颅骨尽碎。
“该死!”
“宰了他!”
见了血,前院中的众贼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叫嚣着从身边或角落摸出武器,霎时间,院内刀兵如林,寒光冲天,杀气四溢。
“哈哈哈这才像话!”周处不怒反笑,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声势好比猛虎出笼。
加入探丸郎好些年了,一直都杀些鱼肉百姓的乡间小吏,欺男霸女的市井泼皮,如今总算能和真正的绿林道上的厮杀汉子交手,周处怎能不激动。
只见周处飞身上前,一名辽东盗匪狞笑着举刀便戳,直朝着周处胸口捅去,却不曾想周处不闪不避,单手迎上,竟是徒手抓住了刀刃,猛然一拧。
吱呀——
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周处赫然将铁铸的刀身拧成了麻花,接着一拳轰出,好似闷雷炸响一般,只一拳,便将面前这百十来斤的悍匪崩飞了出去。
待其落地,已是胸骨尽碎,瘫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了。
“痛快!”接着周处也不废话,面对已经逼到身前的几人双拳连续轰出,乱拳直接将人打得满院子乱飞。
周处虽未曾练过武功,但他那天生自带的一身气力,当真有降龙伏虎的神通,寻常人捱他一拳便是骨断筋折,捱上两拳便是只剩出气了,都不消要第三下。
而面对砍到身前的钢刀,周处也不在乎,肌肉绷紧,刀剑砍上去就好似砍中了一层厚实的老牛皮甲,只能擦破些油皮。
一时间这满院的强人竟拿周处毫无办法,任由着他挨个将人打飞到天上去,而此时周处却杀得开心,冲进人群,一双铁臂好似搬拦大锤,劈挡横砸,一身气力又好似排山倒海一般,仅仅一人,就将三十几个贼匪撞得人仰马翻。
有些贼子也不闲着,悄悄躲在周处身后,想要偷袭要害,却还没等到出手,一根黑沉沉的水火哨棍便赫然闪现,直接砸烂了几人脑壳。
“活狮子”陈实一直跟在周处身后,但凡有被周处打飞了还能站起来想要接着冲杀的,都没能逃过他手中那杆子黑沉沉的水火哨棍。
仅仅这两人,便将这满院子三十多号刀口舔血惯了的贼寇杀得溃不成军。
眼见着这满院的贼人便要被两人全部杀溃,突然一声巨响传来,一道魁梧的身影撞破前厅木门杀了出来。
只见那汉子钢发虬髯,虎背熊腰,身披兽面吞肩连环铠,赤手空拳杀将出来,迎面碰上周处,顿时一拳轰出。
周处扭腰回身蓄力,接着也是一拳轰出。
嘭!
两拳相击,一阵气浪翻涌,连院中落叶也被吹散。
那大汉与周处一击便倒退着分开,周处退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形,而那汉子却一连退了五六步,最后蹬碎了一块青石地砖,这才稳住身形。
然而那汉子的右臂此时却颤颤巍巍,一时间竟举不起来了。
这身披重甲,突然杀出的大汉自然便是那曹聪的胞弟曹勇了,只见此时曹勇抱着右臂,目光惊疑的看着面前好似没事人一般的周处。
“兀那少年!你等是什么人,为何闯我府宅?”
周处没说话,饶有兴致的看向曹勇,伸手拦住了想要出手的陈实。
“二老爷,我等晚间正在前院寻些乐子,这两人不由分说便砸破大门闯了进来,说什么拜府,却见人就杀,那领头的一身力气好似神鬼一般,身后那个拿着棒子的又是个心黑的,弟兄们都快被杀光了啊!”
前院的贼寇的尸首横了一地,有的胸部塌陷,有的头颅爆裂,唯独剩下三个还能站得住脚,此时见到曹勇来了,连忙屁滚尿流地躲到其身后哭诉道。
闻言,曹勇又惊又怒,活动了一下右臂,见有了些知觉后再次问道:
“两位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曹府的仇家?”
周处捏了捏拳头,骨节挤压间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曹勇:
“小爷今日来此,不为别的,正是为你和你大哥的两颗项上人头!”
曹勇握紧拳头,咬着牙说道:
“刺杀朝廷命官,尔等莫不是想当反贼?”
“哈哈哈,小爷我是长安探丸郎,若要说反,那自然也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反贼!”
周处嗤笑一声,再次开口:
“莫要废话,你这丘八,小爷今日便是来对付你的,快快上前领死!”
曹勇实在忍不住了,只觉得血气上脑,额角隐有青筋涌动。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每说一字,曹勇的气势便强上一分,待到最后一字吐完,只见其周身血气翻涌,身后隐约有一披坚执锐的鬼神虚相浮现。
曹府空旷的院落中,一时间竟然传来了战场之上才有的金戈铁马之声。
见势不妙,陈实唯恐周处一人有失,连忙上前两步,却再次被周处伸手拦住,他不解的转头,却只看见斗笠之下,周处那一双兴奋的虎目。
“你别管,他是我的!”
夜空中,乌云蔽日,闷雷作响,院落中的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是沙场悍将,一个是江湖少侠,两人浑身气势几乎要冲破云霄,振散这漫天的阴霾。
院外隐约传来打更的锣鼓声。
此刻,已是亥时。
……
而另一边,曹府后堂。
就在曹勇怒而出门之后,曹聪独自坐在屋中,眉头紧蹙,只感到有些心神不宁,耳听得前院传来的打斗声,喊杀声越来越弱,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
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些庄稼户又闹了起来?不,不会,那些人早已成了“烂人”,哪里还有这等胆气。那会是谁来寻我麻烦?莫不是半年前使双刀那小子?
曹聪一边思索,一边抬脚向门外走去,待行到门前,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只见檐下突然闪现三尺寒光,一柄利剑直直地刺向曹聪的天灵盖,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檐下之人委实阴险,此刻曹聪满腹疑虑,又只是半个身子出了门,怎会注意到这头顶的三尺青锋。
须臾之间,剑尖已至。
但这明明是必中的一击却落空了,惊险之际,曹聪突然身形飘忽,好似鬼魅一般,一掌拍向剑身,拦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然而才刚脱身,杀机又至,黑夜之中接连闪过三道寒光。
噗噗噗——
这次曹聪却没能闪过,三枚钢钉瞬间钉入其胸口,曹聪也无力地倒下了。
檐下之人落在地上,手持三尺秋水长剑,正是王笑,而墙角的阴影中也浮现出燕小乙的身影,两人聚到后院中央,齐齐看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曹聪。
“这厮就这么死了?那倒是坏了事了。”王笑伸了个懒腰,脸上憨厚的笑容配上那占据半边面孔的青色胎记,在此刻说不出的怪异。
燕小乙闻言嘴角一勾,也不靠近倒在地上的曹聪,自顾自地开口说道:
“曹聪,淮西生人,十三岁从军,本是降军之后,二十年后却能在长安城西买上三套四进出的大宅院,又攒下万贯家财,也不知逼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小乙凝视着倒在门前的曹聪。
“您还真是新汉朝廷中的一只硕鼠啊。”
夜空下,后院寂静无声,一阵风吹过,墙角竹影摇动,门前原本的倒着的曹聪却突然没了身影,随后一声长叹从燕小乙和王笑两人的身后传来。
“现在的少年郎啊,心眼子真是多……”
小乙回身甩出一枚钢钉,却被曹聪轻轻松松地用双指夹住。
“小子,出手真是狠辣啊,不过这暗器功夫,倒是有点大内绣衣司的感觉,你们是朝廷的人?”曹聪的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面白无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沉的笑容。
“昨日我府中教头马三与一位门客出门饮酒,至今未归,想来却是已经遭了你们的毒手吧?”
见二人没有回话,曹聪悻悻地松开双指,三寸寒铁钢钉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也罢,待擒下你们,我再细细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