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天桥口粤式点心吧？来个马蹄糕，蒸凤爪就够了。”燕小鸣千方百计的抢着省钱，吴窈窕双手一背：“好呀，人流密集的天桥口，是人贩子吸纳可塑之才并向社会展示训练成果的一大窗口。”林锐倒是很高兴：“吴窈窕，你这张嘴加入我们社真是太合适了，说不定我下次投简历就能把你写进配偶那栏了。”李海豹放冷枪：“你要是真爱她就别写配偶，真爱是把她的名字写在犯罪记录里。”这话让一向喜欢“俗”林锐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打断，李海豹无辜解释：“我是说写在犯罪记录那一栏，天天给人解释个十遍八遍，比表白管用，你自己想歪。”

    “东南枝抱团求职社除非嗝屁着凉谁也不许违反之规定，”燕小鸣那着一张纸读着，特别把“不许违反”四个字重读。“制定人，东南枝社长，人称百闻不如一见面——就是听说有一百个岗位招人投一百封简历，结果一个面试没拿到的，”说到这里他被李海豹敲了个爆栗，“李海豹李同学。所有亲戚朋友老师同学提供的可能就业岗位，必须如实报知全社成员，大家共同拼搏，不许找到工作后自己跑了。我们要面临求职、结婚、买房、买车这一系列让我们觉得不幸福的事。找不到工作，誓不罢休，为我们的终身不幸福而努力。”

    李海豹和林锐背着手点头，田小兔沿路看着路边摊的小饰品：“哎孟柴米，我觉得那个豹子项链不错啊。”田小兔是理工院系里能拿得出手和文科院系那边一教高下的女孩之一。她喜欢穿颜色艳丽的裙子，时不时戴漂亮发卡或者拉风的丝巾，活泼爽利爱出风头，没怎么认真学习就成绩优秀，还一直当班长，孟柴米就比她现实的多，开口就讥讽：“说这么多，你渴了不，想喝甜品不，我这儿有急支糖浆，要不要来一瓶。”

    不管田小兔说话多么甜蜜跳跃浪漫，孟柴米的回答就是一根打狗棒劈下来。燕小鸣跟见到亲人一样看着孟柴米：“你说的太对了，这种小店有什么可逛的？过去我陪女同学来，粉扑扑的一百块纸币进去出来就被打成鼻青脸肿的十块了，不知道这算工伤不？”田小兔无奈：“燕小鸣你继续说。”燕小鸣的脸色却开始有些不对。“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那旁边肯德基有厕所，你去不？”林锐神经粗的很，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李海豹很小的声音说：“坏了，我们是不是被人跟了？你们赶快假装没事，我往后偷偷看一眼，你们可千万别撒开腿跑。”

    林锐长长呼了一口气，闭眼点头说：“对对对，大家慢慢走，稳住。”李海豹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嘶——”的发出一声赶快转了回来：“各位各位，真的很不好，有七八个大汉，年轻的，一看就是这片地盘的。我们也没得罪过人哪，你们平时有没有做什么缺德事，特别是你啊林锐。”林锐到这个时候依然是大家的重点欺压对象：“怎么又是我呀，我没有。”

    刚刚拐过一个转弯处，燕小鸣问：“会不会是林锐你表哥杀的那公子哥，他家里有权有势找到你了？”林锐吐了下舌头：“不会不会，不会的……吧？”他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确定了，转身对吴窈窕说：“你怎么着都和这事情没关系，你现在赶快走，他们不会追你。”

    吴窈窕两手一背：“我是名誉社长，你是副社长，我现在命令你不许违反第二条，怎么写的？”林锐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第二条是如果遇到困难不许弃社逃逸，逃逸的必须以后连每个月800的工作都找不到。”吴窈窕满意了：“嗯！作为一个终身的社长，我有必要终身对本社负责人。”林锐是大难临头，反倒不愁：“我觉得，咱们马上就要全部光荣的‘终身’了。”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小小鸟……”音乐一响，燕小鸣接听手机：“爸，哎是我，我们现在……”他没有把话说完，燕小鸣老实本分的父亲燕建桥在那头直拍大腿：“燕小鸣哪，你现在在学校吗？爸爸告诉你，最近千万别出去，我们哪，得罪人了。”母亲也急促的提醒：“听你爸的。”

    燕小鸣出于好心不想让父母担忧，编了个谎话：“在招聘会呢，招聘会场秩序很好的，大家争先恐后的排队进会场让小偷掏兜。”燕建桥赶紧打断：“燕小鸣，你和你那个姓林的同学，不是一起帮人接了一个做3D人物的项目嘛，红头发的女战士那个，对吧？”燕建桥说着，燕小鸣一直点头。“你们自己技术又不行，现在给人做了，人家拿去出版商，那边不要，这个也就算了，本来说好了是2800块，但是爸去找人家要，一昏头说成三千八，那人就特别不高兴了，我还挨了骂，最后给了两千八。”燕小鸣往墙上一靠：“那不就结了嘛，后来怎么样呢？”

    “没有结啊燕小鸣！”燕建桥在电话那头愁云满布，“你说，你做的这个人物，是不是耍滑头要了高价？人家有门路，人家早打听出来最多只值一千五，人家不会依的！”燕小鸣连着“啧”了好几声：“我那不是需要钱嘛！现在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我赚一笔是一笔，赚的那两千多，早填在房租里面了——爸，我们现在被人跟了，是不是为这件事，你说怎么办啊？”

    朋友们全都凑了过来，就听见燕小鸣父亲说：“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处理！”还是母亲把电话夺过去：“云呀，你别急，爸妈现在赶过来给人赔礼道歉，你身上有钱没有？有钱就退给人家吧，你们做3D动画，两年就没接到几笔活，买电脑的钱都不止……”

    “我没钱，那不是吃饭都花了嘛，是李海豹非要点98块的菜……”燕小鸣瞟着李海豹还没有发泄完，身后就传来吼声：“在这呢！”随着这声音围上来七八个高大粗壮的年轻男人，看样子是本街区的流氓混混。“你是燕小鸣？你是林锐？就你们坑了人家一两千块钱？”

    “我这不是故意的，”燕小鸣抽身就向便利店老板喊，“老板，有蓝木盒钻石芙蓉王没，没有就给中华，我孝敬大哥。”林锐偷偷推他：“那得多少钱哪，芙蓉王，还蓝木盒。”燕小鸣狡黠兮兮的偷笑：“这店里肯定没有，我说给他们高兴高兴说不定放过我们了，”说完双手合十求人放过：“大哥们，我是真没钱了，为了找工作请人吃饭，一餐就吃掉了我一个月的GDP，等我发达了让他请你们吃，非把人民币汇率吃涨几个点不可，行吧？您，高抬贵手？”

    吴窈窕摇头：“死到临头还一肚子鬼点子。”林锐说：“我这兄弟就这样……”还没说完，对面领头的人就抓住燕小鸣：“不成！我知道你是个老不要脸的厚脸皮，你小时候头一次装的孙子，现在都当爷爷了吧？你们今天，要么现在把两千八全部退了，要么就等着吃苦头吧，反正咱也不着急，看你们能耗到什么时候。”他左右晃了下头。

    大街上人倒是不少，但一个个路过看了一眼全走了，连个报警的都没有。李海豹干脆眼睛一闭，走上前去向揪着燕小鸣的人讲：“你是大哥？”对方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李海豹站直了说：“我也是他们的头，燕小鸣和林锐要钱太多，我让他们道歉，但是不管做出来的东西有用没有，它还是值一千五的，我们退一千三，明天就退。”田小兔悄悄在旁边支持：“社长加油。”

    “不行，既然没用就是一个钱不值，我们说退两千八就是两千八！”领头的一个没有一丝松口的意思，孟柴米刚说了声“报警”，他就一声冷笑：“报警？你去问问管这片的警察，这里的菜市场是谁在帮他们收税！”李海豹立即抬手阻止：“孟柴米你别说，报警没有用的。”

    李海豹依然在想办法：“免费重做一个行不行，做到满意为止，或者你们老板电话多少，我现在打过去和他说？”他从小在城市长大，父母双全学业也算顺利，多少年在都在学校生活，环境总的来说挺单纯，这样的事情听说不少，但真遇见是第一回，心“砰砰”跳的直撞胸口。“说了不行，不许赖账！”来围堵他们的好些人都吼骂起来，“我们今天说要钱，就是要钱，两千八，一张毛票都不能少，要不拖你们一个去医院把肾卖了，也得还上钱！”

    “这样不行，”李海豹向朋友说，“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先给我，先表现个诚意。”孟柴米掏出一百多，田小兔和吴窈窕一个人两百，林锐翻遍了口袋只有三十了，李海豹自己一百八十多块，燕小鸣递上一张五十的：“就这么多了。”李海豹扭头“哼”他：“我说燕小鸣，你要坑哥们也别现在坑啊，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耍心眼？”燕小鸣撇嘴，非常不情愿的又交出一百。

    “八百八，这数字真吉利，”李海豹塞给对方大哥，“两千八没有了，只有八百，你要揍我们，我们没得逃，让人家两个姑娘走吧，田小兔，吴窈窕，你们走，六个人两千八，八百两个人你们也不亏了。”没等那人反应过来，李海豹把围堵过来的人用力扒开：“让姑娘走！”

    吴窈窕没动，站在林锐身边，田小兔却脸红红的瞧了李海豹一眼：“你好勇敢，那我先走了啊。”孟柴米“哎”了一声没拦住她，她顺着道跑走了。“吴窈窕你走啊。”林锐正在推，流氓地痞们却等不得，扬手就要教训他们：“先卸几条胳膊腿，然后搜荷包，把钱拿出来！”

    “小毛哥！”李海豹脸上的阴影忽然就退开了，带头的人往巷子外一转：“是你，咱们现在和几个学生商量点事情，一会哥请你去吃香锅。”李海豹带着林锐燕小鸣，拉着吴窈窕往巷子深处退：“谁啊，不会又是来找我们要账的吧，我说燕小鸣你到底坑了多少人啊，我都觉得过分。”

    “雁过拔毛，人过掏兜，所以我就说他完全一辛苦爬上去的小太监的感觉，简直和阉过似的，要不他怎么就姓燕呢。”孟柴米说着风凉话。“姓燕怎么了，你姓孟也好不到哪里去啊。”燕小鸣才反驳一半，孟柴米翻他白眼：“怎么了，和孟和君谐音的都是好词，谁叫你姓燕呢。”

    这边人吵着，隐约听见那边说：“小毛哥，你在找人讨账？要多少钱？”小毛告诉她两千八。“不多啊，他们都是我朋友，能不能宽限一点？”李海豹听了那个声音很久，真的好听，说话像唱歌一样有韵味，自然大方又潇洒，但是他真的不晓得这声音是谁的，而且这个女孩肯定不是他们的朋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救我们一命。”林锐和吴窈窕默契的祈祷。

    那泉水叮咚般得声音又响了起来：“管这片的张哥，他老婆是我同事的下属，他自己还该算我亲戚，要是我朋友们欠的不是你们的钱，能不能这样？先宽限一天，就一天，我让张哥去找他们，一定让他们退款，要钱的既然出的起两千八，肯定也不会在乎，该给他们的还是给他们，把差额退了，行吗？小毛哥，就算是上次我帮你兄弟找到保安工作的回报。”

    身高力大的小毛在那个姑娘面前居然一点都不狠，躲在巷子里的朋友们都惊讶的很。“真人不露相，我算是明白了，美女美女救我们一命。”林锐和吴窈窕还在继续祈祷。“成，看在你面子上啊。”小毛大手一挥，围住巷子的人甩下他们走了，刹那之间阳光恢复灿烂。

    “李海豹，谢谢你刚才让吴窈窕走，虽然她没有走成，还有孟柴米，你也得谢谢李海豹救田小兔。”林锐感激不尽，孟柴米似乎是很无可奈何的说了声“谢了”，田小兔对李海豹的感谢让他非常不快。“不谢！”李海豹脱离险境就得意起来，“刚才那美女呢？我们真的听声音听不出来她是谁。”

    他快步跑出巷子：“我太紧张了，只记得她说什么，声音真的辨别不出来。”燕小鸣搭上他肩膀：“最难消受美人恩，今天你这个大英雄，本社社长，被一个美女救了，从此以后，你就光荣的走上了美人救英雄的吃软饭道路。”林锐有意戏弄吴窈窕：“怎么就不是我吃软饭哪？合着吃软饭也得官大的优先？我告诉你我从小也是大队长。”燕小鸣斜眼：“对对，林锐从小老师就说，以后有的同学是厅级、部级，有的是科级、处级，他比他们都强，他是留级。”

    李海豹“啪”一下把他手扒拉开：“让开，我记着这姑娘柠檬香味了，以后我求职找工作有目标了，就是要跟这个美女在一起，你们祝福我吧！”，姑娘早已不在那里了，空气中留着淡淡的柠檬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