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小姐和柯拉芙特朝着场地中央的方向慢慢走着。

    这一层的面积大得有些过分，单就蘑菇的领地而言就几乎和一个足球场一样大。

    再加上这里充斥着许多文件中没有提到的墙体和七拐八拐的走廊，一时半会儿二人还真就没找到分界线。

    “文件上好像，没有提到，地形复杂。”

    烟雾团子率先打破了寂静。

    “确实……”柯拉芙特回道。“也许……文件里提到的是二楼的这个异音派对在来到这里前的情况，而来到这里之后，它发生了某种进化，亦或者它在来到这里前一直都是一种残缺的状态，经过这段时日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文件里有些信息，我没看懂。”团子道。“比如说，提到的166，和049一样的存在？”

    “是这样的，166也是我之前提到过的超自然设定集里面的内容。”

    柯拉芙特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166在我们那里的文学创作中一共有两个版本，其设定都是███的Clef博士与一个超自然生物结合诞下的一位女孩……从蘑菇们的习性推断的话，这里提到的166应该是老版本的设定。

    “设定中的166因为其血脉原因有一些特殊性质，包括任何布料都会让她的皮肤溃烂，所以为了健康她必须保持赤果；所有男性看到她都会不可自拔的产生迷恋，且有超过70%的男性会在移开视线后像疯了一样的试图对她进行性接触；她每天并不能食用普通的食物，而是要用口服的方式，每天摄入一毫升人类男性的新鲜█液……

    “发现了吗？这家伙简直像是个能力不受控的魅魔。”

    柯拉芙特言至此处，又忍不住笑了几下。

    “但最有意思的是，166从小在修道院长大，她是一位非常、非常虔诚的修女，她对自己的特殊性质感到非常郁闷，而世界上唯一能被她称为亲人的也只有一位年过耄耋的女修道院院长。”

    话罢，柯拉芙特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烟雾团子理解。

    “所以……她的天性与她的习惯，完全矛盾？”烟雾团子眼球窜动。

    “是啊，很有意思吧？”柯拉芙特笑道。“我非常喜欢这个设定——它带着一种荒诞的现实感，将一个天生矛盾的个体用两千多字体现得淋漓尽致，却也没有将所有角落都填满，给读者留下了相当的思考与猜测的空间，有着相当的文学性。”

    烟雾团子思索了很长时间。

    “我无法理解。”烟雾团子道。“动机不明，意义不明，但……你的物种似乎确实有相当多这样的情况，也因此创造出了这样的作品？”

    “但……这个设定被改掉了。”

    柯拉芙特苦笑。

    “为什么？”

    “因为有一群喜欢讲黄段子的家伙，在各种评论区里叫嚷着自己要去负责166每天的饮食，并称之为‘玩梗’。

    “审查制度通常是简单粗暴的——平台里制定这个规则的家伙可不会管什么文学性之类的，只要翻翻166的档案，发现里面确实提到了性，便可以扣一个不益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帽子，与之相关的一切就此便被封杀了，这也是我现在只能用xxx和███代替那些名字的原因。

    “有些时候我甚至会想……这些家伙简直像是某种因果律武器，说不定用他们去攻击某个诺奖作品，也会得到一个‘诺奖作品不益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结果。

    “哈哈，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诠释了现实的荒诞。

    “总之，从那以后，166的档案里所有关于性方面的描述就都没有了，166的形象也变成了一个‘长着鹿角的少女’。”

    柯拉芙特说着，长叹一口气，神色中满是惋惜。

    “黄段子？”烟雾团子思索。“暗示？类似你之前做的那样？似乎是一种娱乐方式？”

    “嗯……对。”柯拉芙特点头。“像我在蘑菇们面前说的那样。”

    “那……这类娱乐方式，总是带着对什么东西的破坏吗？”团子小姐问。“比如原版的166档案？”

    柯拉芙特听完这个问题便打算回答什么，但答案出口前的一瞬，她又顿住了，低头思索了好一会。

    “我其实不觉得黄段子本身是值得讨厌的。”

    柯拉芙特开口道。

    “哦……”

    “但是，我也认同讲黄段子是可以被讨厌的。”

    “？”

    烟雾团子疑惑地看着柯拉芙特。

    “因为讲黄段子被讨厌这件事情，根据我自己的观察，主要有两点。

    “首先，喜欢讲黄段子的人，和那些习惯肆意用语言轻薄女性的人有高度的相关性。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喜欢讲黄段子，那他更有可能肆无忌惮的说出一些比较‘下头’的话。

    “虽然说这两者没有确定的因果关系，但无论如何，习得‘讨厌黄段子’这一习惯对女性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另外，据我观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和异性交流的过程中，将‘黄段子’作为‘我是否能挑逗对方’的敲门砖。

    “他们一般都会觉得，如果对方接受了自己的黄段子，那么自己就可以更进一步聊一些更私密的东西了，从这个角度来讲，‘讨厌黄段子’变成了一种保护隐私的必要手段。”

    “嗯……”团子小姐沉吟。“伪社会性生物衍生出来的奇怪规则。”

    “总之……以我的观点来说，大部分讨厌黄段子的人讨厌的都不是黄段子本身。”柯拉芙特继续道。“她们讨厌——或者说恐惧的，往往是黄段子之后即将到来的、对自身尊严的倾轧。

    “如果能完全摆脱这种相关性，那么至少90%的人都不会讨厌黄段子，剩下的那些是因为一些自身经历，讨厌黄段子本身的少数。

    “这一点也有事实论证——比如说，在没有男性的对话场合里，大多数女性都不会讨厌同性讲的黄段子，甚至，这些讲黄段子的女性往往会很受欢迎，深层次的原因应该就是少了那种‘被出言不逊’的顾虑。”

    “顾虑……吗？”

    烟雾团子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顾虑，恐惧，焦虑，反正就是差不多这类的东西。”柯拉芙特道。“但是不是真的会发生似乎又不是主要的部分。就有点儿像你现在去人类居住的镇子定居，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攻击你一样。”

    “啊……”烟雾团子道。“这一点我可是深有体会……”

    柯拉芙特敏锐从中察觉到什么，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烟雾团子停下了。

    “哪里，门？”

    “门？”

    顺着烟雾团子的神经触手看去，柯拉芙特意识到，眼前不远处就是场所中心的分界线了。

    那分界线两边像是两个空间，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但……就在这分界线的中间，突兀地立着一扇红木门。

    没有任何依附的墙体，只有一扇门孤零零地立在地上。

    “这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

    柯拉芙特警惕地上前几步，仔细观察起那扇红木门。

    “文件上并没有这扇门的信息。”烟雾团子开口。

    “嗯，但额外意识也没有反应……”柯拉芙特皱眉。“你能感知到什么吗？”

    “额外的空间，遮蔽。”

    团子小姐说着，将烟雾神经按在那圆形的金属把手上，轻旋后推开，那门里的空间和外面完全不一样。

    柯拉芙特仔细看了一会，虽然里面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桌子上也陈列着用途未知的工具，但单从里面的陈设来看……像极了柯拉芙特在三楼和049对峙的办公室。

    柯拉芙特抬脚就走进去了。

    门后房间的大小也和三楼的办公室一样，只是桌面和地板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环顾四周，一个正在研究一盆番茄的年轻男医生狐疑地转过身来。

    “你是……”医生皱眉。“你是三楼的白医生吧？怎么跑到这来了？”

    “额……我，来，办点事？”

    柯拉芙特试探。

    “那它……？”医生指了指缓缓移动到柯拉芙特身后的烟雾团子。

    “我的病人。”柯拉芙特回道。“可能你也发现了，医院里突然被一层黄色数据流覆盖了，这很不利于我这位病人的恢复，所以我打算去解决它。”

    “哦……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呢。”医生道。“我是负责二楼这个病人的医生，这该死的数据流让我的仪器出了问题，我完全没法弄明白这位病人的性质。”

    医生说着，指了指面前的一盆番茄植株。

    那株番茄看上去和普通的番茄没有任何区别，植株上挂了四个鸽子蛋大小的红色番茄，靠近桌沿的地方还有一只白色小盘子，上面摆了三只番茄切片。

    “我用了各种……物理的方式测试，甚至还吃了一片，它展现出来的始终是普通番茄的性质。”医生道。“我从医的直觉告诉我，它是一位不可认知类的病人……”

    柯拉芙特闻言，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什么。

    “额，难道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