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从传之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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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吃席吃席

    初秋的早晨,有一丝凉意,却并不凉寒,初入太华城的那场细雨已经停了,空气反而是沁人心脾的。

    当考官高喊“一百一十一号考生——何从”时,却激起了一小片的哗然。

    貌似八十八号考生李京鹤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形(只是李京鹤的哗然里全是一种声音:还钱!全是追债的……)。

    所有的考生中,有两种人是备受关注的,一种是例如北漠皇室司寇、彭云飞牛关云、高悍城方聘野这些天才的关注。

    像李京鹤,或者是何从,亦或者是司寇的弟弟司徽,后面的这类,则统称为除了天才之外的第二类。

    因为因缘际会,他们从小就拜了名师,天赋就算是泯然众人,依旧可以通过试炼,轻轻松松成为太华门的弟子,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太华氏的弟子,只是需要一个流程,因为太华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有通过万佛秘境的试炼,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华门的弟子。

    所以,别人头破血流为之奋斗的梦想,他们触手就可以得到,这是不公平的,第二类也就成了过街的老鼠,其他考生对待他们,类似于穷人的仇富行为。第二类则还有两种情况:李京鹤天赋并不像司寇这些人出彩,可也不差,还没有二十岁就已经是甲阶,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逆天了、司寇的弟弟司徽,这个花花公子类似李京鹤,属于有天赋但没那么高的二代。

    唯有何从,这个天下三剑圣之一伏笑侬的徒弟,还是唯一的徒弟,天赋是没有的,很多人私下都说何从是踩了狗屎运,拜了伏笑侬为师。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原谅伏笑侬,他们甚至觉得,他们所见所闻的关于伏笑侬的传闻,那个传说中的男人理所当然,就应该那样任性,那样不羁,随便收个徒弟也没什么。当一个人活成了传说,听故事的人总是会被他心里所想的英雄模样征服,被英雄的魅力迷惑。

    潜意识里,却把所有的怨念,都给了何从。

    他们想,身为伏笑侬的徒弟,为什么如此差劲,可以没有天赋,难道就不会努力吗?并且生出自己拜在伏笑侬门下会怎么怎么做的臆想。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人们听到何从这个名字之后为什么会哗然的原因了。

    只是城都水深,人心难测,何从刚刚离开小镇,确实是不了解这些,也不知道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了寒士的仇视对象,何从再单纯也读懂了别人眼中同仇敌忾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上清新的味道让人一振,那个女子穿着一件水墨色的衣裳,对何从说:“去呀,傻愣着干啥!”

    何从疑惑的转过脸,女子又说:“快去,赶紧结束,我是你师姐,不便露脸,结束我带你去盈丰楼吃席!”

    不待反应就把何从推到了掬星台前。

    何从微愣,才隐约猜到,这可能就是李师姐了。

    考官问道:“考生可曾准备好?”

    何从答:“准备好了。”

    考官提醒:“将手放置测试石上,不可过度紧张,只需微微将自己的内力探入测试石中。”

    何从把手轻轻放在深邃的测试石表面,刚放到上面,入手是冰凉的,然后他缓缓调吸,闭上双眼,调动身体内力,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一股阻力,紧接着,测试石仿佛是熟悉了他的气息,然后,如同万古长夜般深邃的石头里开始出现星盘,石头开始变得温热起来了,紧接着,测试石中星盘里慢慢出现了对应星辰方位的四象。《天渊图册》中,对对应修士寻找自己命星有着大量的阐述,如要点亮自己的命星,则要跨过甲阶进阶到隐元境,何从的实力还达不到。

    他的额头上隐隐渗出了汗珠。

    过了半响,终于,他在星辰西宫白虎的方位,找到了自己的命星,命星预兆命运,他的命星,却没有那么炫目,显得那么晦暗无光。满天星辰,群星闪烁,在南宫朱雀的中心,那里是一颗让所有星辰都褪色的新星,据说是司寇的,肩膀单薄的少年如今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再也放不出诸如“什么司寇死扣的,将来讨了当老婆”的狠话了,有时候无知才会自信,就是这样。

    站立在旁的考官是太华山一位年高德昭的长老,也是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看到晦暗的命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的,因为知道,所以会多出一些恻隐之心,并投出善意。

    何从的试炼终于结束了,接着,另一个副考官高声宣读道:“何从,乙阶初期,通过。”

    “怎么才乙阶啊?还是初阶。”

    “伏寺卿的徒弟,笑话!运气好罢了!”

    “你们看那衰样,有名师都学不明白!”

    副考官宣读完毕,广场全是一片讥诮,指着何从的后背宣泄着对这届太华试炼的不满。主考官高声道:“肃静!下一个!”声如潭波,好像有龙象之力般,硬是把讥诮声压了下去。

    何从垂头丧气的下了场。在人群外等待的李京鹤恨铁不成钢的把他拉出人群,屈出纤细漂亮的手指戳戳何从的额头,微微低头,捏捏比她低一个个头的师弟,道:“怎么,气馁啦?真不像伏师伯徒弟,伏师伯的厚脸皮是一点也没有学会。”

    这时,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朝着这边而来,步伐有力,目标明确,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还钱!他们有的拿着账本,有的拿着菜刀,有的则是穿着员外服,有老有少,有的骂骂咧咧,大叫“森口”,有的则骂妖女,而年纪大的老人,追赶了半天,早喘气嘘嘘,骂都骂不出来了。

    李京鹤大叫不妙,“糟了糟了,快跑!”拉着何从就是狂奔,专往犄角旮旯里钻,看来对躲债的业务很熟练,对太华城的地形也很娴熟——不,是娴熟的让人心疼。

    边跑边回头对着何从说:“师姐带你去吃席~”

    李京鹤拽着何从,一路火花带闪电,这坊穿那市,这街窜那巷,终于把身后一群人甩开,绝尘于千里之外了。

    二人来到一家挂红带彩的酒楼门下,酒楼的牌子大写着盈丰楼几个金字。看来这家酒楼正在置办酒席,而门口络绎不绝的亲朋以及立在门口的讣告说明,这家酒楼被人包场用作宴请高朋好友的红事场地了。

    二人来到此处,李京鹤这才将面纱解下,只见她天生一副英气而不缺妩媚,妩媚却更带着洒脱的面庞,见了她的面,却不好描述她的长相了,只觉得清爽,略带了一点攻击性的漂亮,看的何从脸红了一片。

    李京鹤笑师弟:“怎么这样容易羞,真是不像,真是不像师伯呀!走!师姐带你吃席。”

    “师姐,人家都包场了,咱们去不好吧?”

    李京鹤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这么进入确实不妥。”说着,在人家门口随意捡起一块丢弃的煤渣,朝眉毛就是冲天两道,干脆利落的剑眉,就此完成,掰着何从肩膀问道:“如何?”

    “师姐……”

    “你呀”李京鹤宠溺的捏了一下何从的鼻子,从何从清澈而大大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满意的拍了拍手,表示大功告成,自言自语道:这样看谁认识我,小心驶得万年船,呦,不错不错!继而如同吆喝小弟一般,呼唤何从:“走!吃席吃席!娃闻名止啼,天下战无敌——我李京鹤来也!”

    随后,二人就进了盈丰楼,门卫还要请帖,这可难不倒眼疾手快的李京鹤,不知是哪里翻出一张请柬,宛同其他自信的宾客,随手自信的递给了门子,和何从进了楼。

    对于何从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一直缠着悄悄说:“师姐,咱们这样不好吧。”

    二人混入,在一处僻静的角落落座。这一桌是女眷桌,在上菜的间隙,邻座一个妇人好奇的问:“您是?”

    “夫家的表姐……”李京鹤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说话大多是现编,偏偏这个妇人谈兴极浓,惹的李京鹤不耐烦了起来,脸色也不好了。

    再迟钝也察觉出对方不喜搭话的妇人,缄默了一会儿,就开始寻找下一个消遣目标。

    李京鹤这才开始传授自己的吃席之道,捏着何从的耳朵,揉啊揉,说:“待会儿上菜了,放下自己的矜持,饭是别人的,肚子可是自己的,使劲儿吃!我可告诉你,咱俩命好,在妇人一桌,妇人大多矜持,咱俩就慢慢吃,像我以前运气不好,和一群粗汉子一桌,鸡屁股都吃不到,还想什么珍馐美馔呀,喝个酒,划拳也划不过!”

    何从虽然是刚刚认识李师姐,但却从她身上看到了某人的身影,所以,放下自己的戒备,顿时觉得好饿,面对着刚上桌的菜肴,学着师姐没品的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二人如同饿死鬼投胎,惊呆了在坐的众人,何从咽下一块海参,悄悄的说:“师姐,咱俩这个吃相是不是太高调了,我总觉得她们都看着咱俩。”

    “吃饱了没?”

    “饱了,吃不下了。”

    “那就悄悄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二人大大方方,腆着肚子离了桌,出了楼,门卫叫住的了二人,二人吓了一跳,李京鹤心想不是极力抛开了随礼的地方吗?何从心想,完了完了被抓包了。

    只听得那个门子说:“高朋慢走,有礼物相送”,说着,把一只纸袋子递给了何从,颇有份量,李京鹤皮笑肉不笑,英气的脸抽搐了一下,哈哈干笑了一声,说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