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节势不能穿鲁缟
巫砧主见她笑而不答,旋即打消了念头,他深信自己没有看走眼,巫雲根只是一道受制于人的血影,既然与白帝无关,背后操纵之人定是巫轻肥,以巫轻肥的心性,如何肯与白帝撕破脸!好在他已将手头的牌尽数打了出去,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白帝也没有与闻鱼龙化敌为友的意思,他深深凝望巫雲根,忽道:“轻肥吾徒,你若还认朕这个师父,就现身相见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瞒了许久,瞒了过所有人的秘密,就这样被轻轻揭破,巫砧主与闻鱼龙双双色变,巫玉露等更是瞠目结舌,唯有巫雲根笑吟吟,既不反驳,也不上前见礼。
白帝等了片刻,又道:“血影侵夺本体,巫轻肥可是不在人世,被你取而代之了?”
巫雲根轻笑一声,眼波流转,微微摇首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心存愧疚,不敢现身相见,白帝又何必苦苦相逼!”
大地剧烈颤抖,鹰愁山接连崩塌,烟尘滚滚而起,一声牛啼鼓风而至,革金之力滚滚压来,血气疯狂反扑,法则交争,虽在数万里之外,却搅得众人心神不宁。百年岁月悠悠,赤金蛮牛不知与巫砧主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念念不忘,一察觉到他的气息,便不顾一切撞了进来。
白帝目视巫砧主,忽道:“巫师弟,你如何触怒了那头蛮牛?”
巫砧主咧嘴一笑,言语中带上几分癫狂,“如何触怒那畜生?哈哈,哈哈!难不成还能缚了老夫前去赔罪,求它暂息雷霆之怒,网开一面,放尔等一条生路?”
白帝摇了摇头,转而向闻鱼龙道:“此乃根本法则之争,覆巢之下无有完卵,既然赤金蛮牛杀上门来,唯有与之一战。吾辈执掌血气法则,退无可退,与其内耗,不如联手共渡难关……”他抬臂摊开右掌,掌心托起一枚“弥罗镇神玺”,沉寂百余年,死灰复燃,神光频频闪动,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巫砧主、闻鱼龙、重元君目睹这一幕,精神顿为之一振,各自取出“弥罗镇神玺”,四枚神玺气机勾连,仿佛重演之前八人联手修持的旧事。白帝将目光投向巫雲根,却见她抿嘴微笑,随手拈出一枚“弥罗镇神玺”,神光明灭,一道似曾相识的气机加入其中。巫砧主猛地扭转头,双眉倒竖,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咬着牙道:“巫刀尺,原来是你!”
五道气机回环勾连,虚空向内塌陷,忽而张开一个血气漩涡,天光扭曲,尽数投入其中。巫雲根拂袖一挥,将巫玉露、石鲸主、石夔府、楼京华四人送出千里之遥,远离是非之地。巫砧主心如明镜,脱口道:“不对,你吞噬了巫刀尺,将‘弥罗镇神玺’占为己有!”
白帝淡淡道:“赤金蛮牛将至,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他教出的徒弟,如何不知他心性,赤金蛮牛一朝醒来,巫轻肥便毫不犹豫向同道下手,巫刀尺沦为第一个牺牲品,那血影能有如此道行,十有八九得益于此。
漩涡急速旋转,数十息后,又两道气机凭空出现,先后投入其中,紧接着迦耶与转轮踉踉跄跄跌出虚空,略加审视,便知何以至此,一时间神情颇为难看。天灾降临之时,迦耶与转轮被困于羊肠河下地穴中,联手施为,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比巫砧主幸运的是,赤金蛮牛并未撵着他们不放,这些年兜兜转转,一路躲避法则之争,在夹缝中喘息,好歹还有个盼头,只是没想到沉寂许久的“弥罗镇神玺”忽生异变,将他们双双送至此处。
又一声牛啼响彻天地,赤金蛮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步步闯入鹰愁山。
当初“妙元天”天主无妄子携众攻入“虚元天”,魏天帝召回元邛道人,无有“弥罗镇神玺”镇压,赤金蛮牛从沉眠中醒来,一灵不灭,顿知前因后果。惑界已为血气盘踞,根深蒂固,它欲卷土重来,绝非轻而易举。既然为“混沌锁链”所缚,显化为牛形,终究有几分牛脾气,赤金蛮牛不顾一切推动法则,意欲一气改天换地,夺回失去的一切。
这一轮疯狂反扑,血气法则固然被冲得七零八落,赤金蛮牛亦付出莫大的代价,它回转地脉深处觅地修养,恰好被巫砧主发觉。巫砧主没找到巫刀尺藏身处,却撞见赤金蛮牛精疲力尽,一时胆大包天,竟趁其不备暗中偷袭,狠狠咬下一块肥肉。赤金蛮牛暴跳如雷,认定他的气机紧追不舍,把巫砧主撵得仓皇逃窜,引着那灾星踏破一处处栖身之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巫砧主插了赤金蛮牛一刀,令其怒火攻心,辗转百年与血气苦苦鏖战,不得喘息,血气法则一退再退,损失虽重,却终于迎来了柳暗花明的机会。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七枚“弥罗镇神玺”,七道气机聚于一处,巫轻肥久久不曾现身,欠缺了最关键的一环。白帝向巫雲根悠悠道:“朕那徒儿,仍不肯露面吗?”
巫雲根轻叹一声,翻转左腕,托出一枚“弥罗镇神玺”,一人执双玺,气机节节拔高。血气漩涡蓦地张开数丈,水声潺潺响起,元邛道人踏浪而出,降临此界,举目望去,却见远处金光万丈,赤金蛮牛低下犄角,顶着血气一步步行来。
根本法则之争绵延至今,已临近尾声,元邛道人伸手一指,鹰愁山冷泉谷中那一口血浆池倒卷而起,血气凝成一条锁链,将赤金蛮牛缠得结结实实,前腿一软,竟跪倒在地。几乎与此同时,八枚“弥罗镇神玺”齐齐震动,巫雲根、白帝、闻鱼龙、重元君、巫砧主、迦耶、转轮福至心灵,不约而同推动血气法则,合力抽取本源之力。
赤金蛮牛哞哞而啼,一声接一声,隐隐露出几分惊慌,骨软筋酥站不起身,本源之力如决堤洪水,一泻千里,再也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