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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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京城在召唤(二)

    天下第一神捕凌岸,此刻正躺在千里之外海边小镇棺材铺的一口棺材里,被一个名唤顾不全的小女子沾了一脸的眼泪。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哭又笑,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疼。

    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小心地为她抹去满脸的泪水,想对她说:“别哭。”

    刚一张嘴,之前顾不全给他压口的月牙玉佩掉了下来,只听见“叮”地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截。

    顾不全愣了那么一瞬,随即咧开嘴哭喊。

    “我的月牙儿,我唯一值钱的宝贝呀。我看你个贵人,好心用玉给你压口,你却把它给砸了!”

    一边嚎一边迅速将银牌塞回到自己的袖兜里,又一手拎着凌岸的衣领子,连踹了他两脚。

    “对不起,不全姑娘。”

    “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声对不起倒是轻巧的很,不行,赔我的月牙儿,赔,立即,马上!”

    一盏茶之前满脑子想着傻蛋的好,心甘情愿将自己唯一的玉佩给人家压口,转眼的功夫,又因为玉佩碎了对人家拳打脚踢的。

    一只手掌戳到他的鼻子前,恶狠狠地就一个字:“赔。”

    凌岸不知所措,摸了摸后脑勺,一手血。

    呃……她愣了一下,好像这血是为了救她而流的。

    她这才将手掌收了回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圈,将面前的傻蛋上下打量了一遍。

    “我也知道你身无分文,就不为难你了。这样吧,你就留在这里给我刨棺材板,打一口棺材两文钱,直到够赔我的月牙玉佩为止,如何?”

    顾不全这是吃准了傻蛋白给她打工,别说打一口棺材了,就是雇船工抬棺材的工钱也不止这个数呢。

    想了想,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稍稍松了口:“五文钱最多了。”

    没想到凌岸一口就答应了,他关心的是:“有没有饭吃?”

    顾不全有眼珠子又好一轮转悠,在心里算计了一番。

    “可以,包吃包住,我吃啥你吃啥。但是工钱嘛,就没有五文了,还是两文,再多就没有饭吃。”

    “行。”凌岸喜滋滋地,一脸傻相,笑得顾不全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暗暗骂自己“奸商”。

    大约是良心发现,她好歹还是亲自替他疗伤,又找了一块布,将他脑袋扎成了兔子似的。

    即便如此,盘剥起傻蛋来还是毫不含糊的。

    打那天起,所有的棺材通通涨价,上门调棺或上漆,得按原来的二倍价钱算。

    枫叶镇的棺材铺独此一家,嫌贵的可以另请高明。

    不仅如此,她还公然带着凌岸在枫叶镇四处招摇,送棺材、调棺上漆等一应粗活累活都由凌岸一手包办,她只需在旁边指手画脚即可。

    枫叶镇的人们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能为力,还不能对她动粗。

    一者有傻蛋随时护着,二者,她是理命钱庄案的重要人证,官府有令,不得有任何闪失。

    花摇铃眼见着“死而复生”的傻蛋跟在顾不全身边亦步亦趋的,还有顾不全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肠子都悔青了。

    她算了算,好像卖棺材比她跳大神赚得多得多,好歹顾不全是棺材铺的主人,而她,得看班主的脸色吃饭。

    尤其后悔那天将傻蛋撇下了,让顾不全捡了个大便宜,愈想愈是糟心。

    她也曾上门闹过一回,顾不全将那“锦缎”在她面前扬了扬,霸气十足地宣布:“他如今是我棺材铺的人了。”

    又将断了两截的月牙玉佩往花摇铃跟前一放,笑眯眯的。

    “祖传的月牙玉佩,他给砸坏了。我也不要多,你只需拿二百两银子来,傻蛋立即叫你领回去,该唱戏唱戏,该跳大神跳大神,随你心意。”

    “二百两?你抢钱呀!”花摇铃吼道。

    顾不全斜乜着眼,慢悠悠道:“对,抢钱,还抢人。不服?”

    她心里明镜似的,虽然傻蛋还是那个傻蛋,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但他心灵手巧呀,打棺材的本事一学就会,刨的棺材板均匀滑溜厚薄适中,打的棺材那叫一个漂亮,绝对不比师父做的差。

    照这样子做下去,应该很快就可以攒够一笔钱,然后离开枫叶镇远走高飞,到时候这个傻蛋谁爱要给谁去。

    看着花摇铃骂骂咧咧地扭出棺材铺,顾不全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来,却见凌岸停了手里的活计,面对着玉佩发呆。

    “傻蛋,算好还要打多少口棺材才够赔了?”

    “原来不是月牙。”他嘴里嘟囔着,将两截玉佩拿起,冲着有西下的阳光照看。

    在光影之中,显而易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太阳标识。

    并且,月牙的边缘似有断痕,只是顾不全长年贴身戴着,边缘已经被盘平了而已。

    “它原来是什么样子?又为什么分开?”

    “不知道,我生来就戴着它,一直就是月牙形状。”

    顾不全心生疑惑,“太阳标识我知道。可从来没想过,它原来不是月牙形的,师父也没说过。”

    想起师父,她的心又刺痛了一下。

    “月牙,太阳,金光闪闪的,好像哪里见过。”

    金光幻做了一片刀光剑影,粉红桃花瓣纷飞。

    他好像看到朝他涌来的黑压压的身影,又纷纷倒在他的脚下,而孔融面具发出沉闷的声音:“你已无路可逃。”

    他捂着头,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就脑袋疼得似裂开。

    ……

    要说人的心理还真是奇怪,从前棺材没涨价不打紧,一旦涨价,便个个扎堆赶来买棺材,说是家有老人得存着。

    还有那调棺上漆的也是排着队来请,甚至还有人为了插队而打起架来。

    棺材铺一时之间门庭若市,这让顾不全又一次大开眼界。

    “别急,别闹,人人都有份啊,今天没有明天有,今年没有明年有,总轮的上的。”

    “不全姑娘,您说话可得算话呐。”

    短短几日功夫,对她的称呼已从棺材女变成了“您”。

    顾不全笑而不语,心中暗道:“我说的不算,阎王爷说的才算呐。”

    人固有一死,老天放得过谁?管他富贵贫穷,也就是一口棺材的事。

    瞧着棺材铺门前乌央乌央的人群,她心里反倒十分不自在,不禁怀念起从前那个冷冷清清的棺材铺。

    这时齐刘海挤了上来对她说:“不全姑娘,我有个主意不知您看可否?”

    “现如今张大善人已经被官府收监,朱府也被抢光了,就那朱元宝和他几个娘儿怎么也掀不起风浪来,不如您乘此机会把隔壁那块荒地盘下来?”

    “一个破地儿,我盘它做甚?”一想起荒地里的理命钱庄,顾不全便皱眉头。

    齐刘海道:“盘下它,可以把棺材铺扩大呀。到时候再收些伙计来,进更多料做更多的棺材,完全可以满足枫叶镇人手一口棺材,将来还有望将生意扩大到整个县城,不,是整个福宁州。”

    “您说,您不发财谁发财?小可只有一事相求,就是姑娘发财之日,别忘记小可今日献策之功。”

    主意的确是个好主意,齐刘海的算盘也显而易见,就是也想分一杯羹呗。

    但顾不全的心思并不在此,她一心只想攒够一笔钱,离开这个令她失望的枫叶镇。

    那日吴耆老说师父的口音与傻蛋相似,或许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而傻蛋那块银牌上写着“京兆神捕司”。

    那么,唯一的方向就是京城。

    京城,会有她想要的吗?能找到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