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熳君的感情
或许,这是礡凌山众妖最难熬的两个时辰,当所有妖精都围绕在结界边向里面伸长了脖子望着水?的时候,水?睡了她来这个世界上最安稳的一觉。
那钻心刺骨的疼痛过后,她感受到的是一阵温暖和缓,这样的温度让她心神安宁,不由得神思一沉,就坠入了梦乡,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防范。
与之相比的,居然是她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眼景象,被一群妖瞪大了眼睛围绕着,且这些妖精一个个像是从火场里逃脱出来一样,身上乌漆嘛黑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除了诡异还是诡异。
水?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个机灵。她坐直了身子,发现身上的衣服又宽又大,她怕自己在动作大一点而走光,便用手揪着衣领,也是瞪眼看着面前的妖精。
炯,梵谷,卿,还有泪眼汪汪头发已经像是冲天葱一样立起来的阿燎。
水?用力揉了揉眼睛,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眼花。
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水?才缓缓开口道“怎么?你们这是自己点火把自己给烧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还在抹眼泪的阿燎,一个个面无表情。想着方才炯一边追着阿燎一边灭火,阿燎根本就是失了控,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要不是烛姬夫人及时赶到,那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
可是论外头多么的惊天动地,结界里头的水?睡得就像是死猪,雷打不动。要不是能看清她呼吸的时候胸口起伏,那么她的灵堂,估计是要被重新搭建起来。
“我就说那人肯定是刺客,一定是给我姑母下了毒!你看她都变小了!”阿燎指着身量大小恢复原本女人样子的水?哭唧唧道。
被阿燎提醒,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打量了水?一番,一个个忍不住都倒洗了一口凉气。
水?,真的变得瘦小纤细。
水?也不能和她们说,之前的自己是没有完全变成女子,现在是吃了沽泽送来的药才真正的变幻回原本的样子。故而装傻不说话。
“究竟是谁敢在我们火熳礡凌山撒野?我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炯似乎特别不痛快,他皱起眉头,杀气腾腾。
“王上加强了结界的强度,外人想进来一定比登天还难,难不成是自己人?”梵谷醒了酒,同样若有所思。
“我爹?”炯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在场的几个人都像看傻子一样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虽然烼长老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人,可是这样着急忙慌的给自己亲爹定罪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见。
“炯君慎言,不然你们父子再在我揽月峰打一架,我可受不了。”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想站起来,却看见了因为方才起身太急而滑落在腿上的披风。
她把披风拿到自己的眼前,郭少丞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缓缓飘进了她的鼻腔。那香气仿佛是一条弯弯绕绕的绳子,将她的心脏用力一勒,有那么一刻,她的心,似乎跳快了几拍。
“阿燎,你说那刺客长什么样子?”水?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阿燎抽了抽鼻子,道“太黑了我看不清样子,只知道他狠狠的把你压在地上,若是我完了那么一分半刻的。一定就是对你下死手了!”
水?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她的头发在此时散落而下,遮住了她已经开始发红的双颊。
她把手上的披风递给一旁的翎,自己低着头离开了宴会厅。
她的心跳莫名其妙越来越快,这冰冷凛冽的山风也没有办法平复她的心绪。她忽然想起铘君曾经带她去过的那个寒潭,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提起自己已经变得太过宽大的衣摆,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向着那寒潭而去。
风在她的耳边呼啸,随风而来还有那不知名的粉色花瓣,带来暧昧的香气将她狠狠环绕。她火红色的长发在她的身后飞舞,就像是一道灿烂热烈的火焰,在夜晚中与黑色对抗,寻找着光明的方向。
可是她的心却像是被怪物的利爪狠狠的撕扯,那坚韧的指甲不留余地的扎入她的心脏,痛的她就连呼吸都不敢,她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泪水随着她的狂奔四散在空气中,挥洒与天地间。
太痛了,痛的她就要一命呜呼。
可是这种痛,这种令人无法呼吸的难过,并不是属于她的情绪。
这情绪就像是滚烫的岩浆,在她的身体中翻涌攒动,灼烧着她每一寸的心脉。
熳君,你在这个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意难平??为什么不能一次性说完,让我为你复仇?
水?越跑越快,树枝杂草弄脏她的衣衫,划破她的脸庞她也全然不知。身上火烧火燎一般的难受就要把她吞没掉。她用手随意的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夹杂着伤口中的鲜血,一同留在了她的衣袖上。
她闭上眼睛,眼前的一切却越发的清明,一条蓝色的光带指引着她通向那日的寒潭,穿过最后一层树障,水?纵身一跃,掀起巨大水花一片。
冰冷的潭水一瞬间将她包围,透过衣衫沾染肌肤。原本滚烫的身体在冷水的包围下慢慢恢复与平常。她睁开眼,看着自己身边自由自在游弋的小鱼,小鱼们似乎完全不受她这个不速之客的影响,有几只胆子大的甚至用嘴轻碰着她的身体,来一探究竟。
水?伸出手,捧住一条浑身通红的小鱼,小鱼仿佛受惊了一般在她手掌形成的小围成中乱撞,最后一摆尾,冲破了她的围堵,向着潭中最深处游去。
水?看着小鱼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不禁莞尔一笑。
她看了看模糊的水面,一仰头冲出水面,水花四溅。
她沐浴着血色月光,看着四周散发着幽幽光芒的植物,忽然觉得,原本的来处是那样的不真实。
她怕,怕时间久了,就会忘记自己心中的仇怨,接受了这个世界给她安排的一切。那么,她原本的人生和经历,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