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坚强的邵公公
调查组回京的旅程并不急。
卢象升是个真有本事,且做事认真负责的人。
他了解了察罕浩特的具体情况后,立刻判断出,郎奇至少目前还控制得住局面。
曾副使和内阁的大佬们怀疑郎奇会投鞑,是将心比心,纯从利益考虑。
卢象升和郎奇一样,是一心报国的志士。
两个人颇有知己之感,这种热血激情,内阁的老油条们是理解不了的。
因此他和郎奇深谈后,跟木匠皇帝一样,深信郎奇不会投鞑,这样就更不急了。
察罕浩特到京城九百里的路程,戈登八百里加急送奏折一天就到,差点累死。
调查组来的时候走了半个月,回程走了二十天。
到了京城,已经是九月初八了。
邵公公身上的轻伤早已康复,脸上肿消,身上伤口结的疤都掉了。
不过心里的怨恨可丝毫未减,先回家把这次得的二百两黄金藏好,梳洗打扮了一番,进宫见驾告状去!
蹑手蹑脚进了西暖阁,发现平日懒散好玩的皇帝,居然在认真地看奏折。
正常的奏折都是在奉天门看的,比如郎奇吹捧曾大人的,因为是表功,当然要大张旗鼓,让内阁也看到。
在西暖阁看的,都是类似锦衣卫这种皇帝心腹上的密折。
皇帝一边看一边笑,“好你个郎奇,跟朕玩这套路子,当朕什么人了?看我不收拾你。”
木匠皇帝和内阁这一对天天互怼的冤家,都是聪明人。
调查组走了二十天没信回来,大家都已经判断出,郎奇和曾副使的奏折说的是实话了。
如果两人合伙撒谎,或者郎奇已经投鞑,绝对会有加急的奏报。
至于调查组出事那是不可能的。
林丹汗还没有统一漠南蒙古,这个时候要是敢动明国的调查组,那就是找死。
明国随随便便改为支持土默特人,林丹汗立马歇菜。
林丹汗再笨,也干不出这种事。
所以这边的对策已经协商完毕,卢象升一回来,去察罕浩特的天使立马就出发了。
现在的木匠皇帝,心态轻松,就差吹口哨了。
一抬头,看到邵三宝屏气站那半天了,皇帝难得关怀了下奴才。
“三宝啊,听说你挨揍了?
唉,给朕办事受委屈了。”
邵三宝感激涕零,跪地痛哭,“主子,郎奇打的是奴才,没的是主子的面子啊,主子给奴才做主啊。”
“嗯,对对,郎奇太不给朕面子了,朕一定狠狠罚他,至少罚俸三年。”
啊?
就咱们大明朝那点俸禄,你就罚他一百年也没用啊。
都没有郎奇一次送我的多。
“来,给朕看看,打得重不重。
嗯,脸上没伤,手上也没伤。
还行还行,我还以为郎奇把你腿打断了呢,这没啥大事嘛。
郎奇还送了你钱补偿,也算知错能改。
好啦,委屈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这几天不用当值了。”
“谢主子。”
天启伸了个懒腰,“得去臻祥馆干活了。”
唉!
郎奇面见皇帝的时候邵三宝在场,知道郎奇圣眷方隆,皇帝不想重责郎奇,那是预料中事。
哼,我找干爹给我撑腰去。
邵公公倒退着出了西暖阁,迎头碰上了厂公。
皇帝要去做木匠活,伴驾的厂公就可以休息了。
见邵公公出来了,厂公朝他诡秘一笑,“好儿子,跟干爹回家唠唠。”
魏忠贤当了厂公,家就搬到东厂胡同御赐的大宅子去了。
原来肃宁府胡同的房子,给了侄子魏良卿了。
到了家,厂公在太师椅上一坐,盯了邵三宝半天,忽然发出阴笑。
邵三宝浑然不觉,跪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干爹告状。
等他都说完了,厂公晃了晃头,“身上的伤都好了是吧?来人!”
一个大太监弓着身子出现。
“把这个畜生给我再打一顿!”
“干爹,干爹,饶命,孩儿哪得罪您了啊?”
“听说,郎奇当初初到京城,想走我的门路见驾,被你挡回去了是吧?”
干爹怎么会知道这个?
邵三宝哪里知道郎奇给天启上密折的事。
给天启的密折,厂公作为秉笔太监,当然都要先看一遍。
“你收了人家钱不办事,我没你这个儿子!”
“不是,干爹,他没有预约啊。
是您吩咐我没预约不能见的,您得讲理啊。”
“呦嚯,跟了皇上,长能耐了,敢跟干爹讲理了?”
魏忠贤从怀里掏出黑云龙给郎奇写的介绍信,啪地扔了下去,“看看这是什么?”
“干爹,他当时真没拿这个啊。”
“好,好!看来不动刑你是不说真话了。
背着我收了人家四百两金子,郎奇在扶桑身家百万,出手真大方啊。
可你这个逆子,就给了干爹我二百两。
原来郎奇这个土豪打算送我五万两银子,被你挡住了知道吗!”
“干爹,冤枉,他当时就送了我二百两金子啊,另二百两是这次刚给的。”
“好!你很好。
原来这次你又收了人家二百两金子。
收这么多钱,还要到干爹这里告人家的状,我就没看出来你这么不是东西。
我魏忠贤收钱办事,响当当的信誉,都被你这个畜生败坏了。
还说上次就拿了二百两金子,我看你是脑袋太稳当了,来人,拉下去——”
邵三宝非常了解干爹,刚才自己一急,跟厂公讲理,绝对是昏招。
这世上除了皇上和客氏,谁敢跟厂公讲理?
郎奇要给干爹送银子,被自己挡住了。
五万两白银没拿到,干爹怒火万丈,自己多有理也不行。
这一拉下去,脑袋马上搬家,邵三宝连忙高呼,“金子在啊,有金子,有金子。
在我床下第二排第三块青砖下面,都献给干爹。”
其实郎奇本来打算送魏忠贤的,是两万两白银。
见次驾而已,这个价码足够了。
要是有介绍信的内部人,七千两就能买个总兵,五万两入阁都差不多了。
当然你买总兵,先得是参将或副总兵,要入阁至少得是翰林出身,郎奇在大明零基础,有钱也不能一步登天。
但上密折就是要坑邵三宝,当然要多说,反正没送成,查无实据。
当初贿赂邵三宝的二百两黄金也成了四百两。
脑袋马上要没,邵三宝就是砸掉牙往肚里咽也得先保命。
大太监转身隐没,一会的功夫,就领人把邵三宝的私房钱拿来了,东厂高手们的轻功相当了得。
“好家伙,你这个畜生居然背着干爹攒了这么多。”
“都是准备献给干爹的。”
没收了邵三宝的两千两黄金私房钱,魏忠贤觉得气稍微顺了点,总算弥补回来一点损失。
阴笑着看着邵三宝,“咱们父子一场,干爹就不杀你了。”
“谢干爹。”
“不过,不收拾收拾你,咱家心里不敞亮。”
回头看看身边的东厂太监,“这混蛋小子还要伴驾,要是死了或者残了,咱家还要跟圣上解释。
为这事让圣上操一点心也犯不上。
怎么叫他重重长个教训,还不能缺胳膊断腿啊?”
大太监嘿嘿阴笑,跟厂公一个风格,“厂公,咱们东厂的手艺,绝对让您信得过,您就瞧好儿吧。
锦衣卫那帮军头,手艺糙得很。诏狱里打人,不是揍,就是动刀子,最多上夹棍。
咱们东厂的花样,可比他们多多了,保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过几天还能活蹦乱跳伺候皇上去。”
“啊——啊——”
东厂胡同传出了大家听惯的惨叫。
东厂的太监折磨人,法子阴毒天下无双。
又是一宿。
邵公公创造了历史记录,先后品尝了锦衣卫和东厂的绝活,坚强地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