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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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洪鸣

    “说什么炼金术大礼包,我看就是破铜烂铁大集合。身体变绿药水?植物快速生长剂?还仅限于藤蔓类植物?哈。又来了一瓶变红的。我要它们做什么?光着屁股在大街上搞行为艺术?也就是这几个治疗合剂还算有点用处。”弗莱一边朝豪华快车走去,一边从包袋中翻找物件,每掏出一个就会随之露出鄙夷的表情,“这就跟那些促销时的福袋一个套路,全是些没用的废物。这些该死的神明没一个靠得住。”说到愤慨之处,弗莱朝天吐了一口浓痰。

    “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做什么?”

    白空问道。

    “我他妈也不知道。”弗莱沮丧地抓挠着脸部羽毛,他将几支颇有价值的药剂插入夹克的内层。余下的就随手丢掉,还好白空行动敏捷,趁其转头,将其捡回,塞进了背包之中,“赫尔墨斯有一点说得没错,我们现在是指望不上任何的神明了。”

    “安洁莉娅呢?”

    白空拉开豪华轿车车门,弗莱倒抢先一步,一屁股坐了进去,随手启动了座椅的按摩模式。

    “她是消息女神,她的神职虽然给她带来丰富的人际关系,有许多人愿意为她效劳。”弗莱的身体跟随椅子的振动而振动,频率迅速,有点像触摸了电门,“但她毕竟是赫尔墨斯的从神,不论这个新来的家伙是否值得追随,她都必须要与他步调一致。安洁莉娅顶多能给予我们一些情报上的支持,作用不大。”

    “看起来,我们似乎只能去那个混血兄弟会碰碰运气了。”

    白空说。

    “是呀,好像没有什么选择了。”

    弗莱摇头。

    “你好像对此有所抵触,是有什么隐情吗?”

    “你猜得很对。我和混血兄弟会是有一点过节。就在不久之前,被各方追杀的时候,我偷了他们的一整车的酒水饮料用来周转资金。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弗莱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能告诉我,你跟谁没有过节吗?”

    “那可真是多了。”弗莱一听来了精神,身体脱离仍在振动的皮椅,手指勾算起来,“让我想想,那个,这个,哦,刚才喝下的香槟影响了我的记忆力,下次,我一下次一定告诉你。”

    “赫尔墨斯刚才说如果能够解决阴曹帮的问题,他就会给我们一份工作。”

    “上一任的赫尔墨斯还许诺过替我牵线搭桥和赫拉共度良宵呢。”

    “所以你……”

    “更改目的地为浪潮酒吧,现在出发。”

    弗莱嘲弄似的哼笑一声,在触摸屏上锁定目标地点,温和的女声出言应和,高级快车自动行驶,白空捏了涅下巴,不由地陷入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入这样一番田地’的沉思之中。

    浪潮酒吧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内,洪鸣望着眼前的账本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每个月的酒水销量都相当不错,料理方面的毛利率也已经达标。再加上每晚点歌、打赏表演的带来的收入,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按理说,收支情况怎么说也不会太过寒酸。但结果就是,这个月的结余又是负数。我们又在亏损。”

    “这还是在马丁内斯兄弟一直以折扣价提供货源,并且还直接提供了不少资金支持的情况下。”

    洪鸣沮丧地把手插入头皮,翻起刘海,露出了堪忧的发际线来。

    “道理很简单,支出大于收入,就会亏损。”

    房间角落的树木盆栽睁开双眼,树人吉鲁慢悠悠地蠕动身体,抖落凋零的叶片。他伸出枝干密布的手臂插入盆栽底部的松软的泥土之中,先左后右拔出了盘根错节的双腿。

    “也许我们要思考一下哪些支出是必须的,而哪些是有待商榷的。”

    吉鲁跨步来到阳台,享受阳光映照,手臂上的枝杈延伸出窗外,几只花色明亮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落下,啄食树皮缝隙中的寄生虫。

    “那就让我们仔细瞧瞧。”洪鸣翻开账本,逐条分析,“上个月二十号是伊莎贝拉和雅各布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我以酒吧的名义送给了他们一辆家用型载具。”

    “伊莎贝拉一直都是酒吧里的优秀招待。作为一个喜暗怕光的吸血鬼,她却承担了大部分的白班工作,当然这和需要千重子充当夜间驻唱歌手有一定关系,但这也不能抹杀了她的辛苦付出。而雅各布是我们的医生、药剂师。他总是趁职务之便带出一些亟需的药品。你之前身患锈病,也是他替你治好的。”

    “是的,雅各布医术高明,自此之后我再也没犯过锈病。”

    吉鲁正吹着口哨,忙着跟小鸟逗趣。

    “其次是每个月给康纳的补助。康纳是我们当中最不容易的。白天昼夜都要负责酒吧的安保,还包揽了剩下的杂活,并且从没有过怨言。他才二十一岁,已经满头白发了。他还有小萨满需要照顾。我永远都忘不了,小萨满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全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洪鸣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是我判断失误,犹犹豫豫,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恶果。即便是把整个浪潮酒吧都送给他们,也不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这也没问题。良心上的慰藉总是很大的一部分支出。”

    “接下来就是大猛犸的维修费用。在上次同阴曹帮的激战中,他出力最多,硬抗了牛头马面兄弟,全身上下百分之八十几的义体零件也因此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脑部也因为李酆的偷袭被铁树刺穿。还好,没有伤及主电子脑,他现在正在义体医院中做复原和备份治疗呢。”

    “他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康复来着?”

    “大概还有二十多天吧。这一笔不小的支出也全部由酒吧承担。”洪鸣继续盘点道,“这还不算瘸子……”

    “说到瘸子,他一直都有小偷小摸的习惯,你知道吧?”吉鲁指出,“就在昨天午休的时候,我还看见他将一大把零钱揣进了兜里。哦,原来这就是他爱穿工装裤的原因……”

    “我知道。”洪鸣无奈地摇摇头,“但作为收银,他表现得也算不错了。至于一点小小的恶行,只能说可以适当的忽视。毕竟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要供养,他是他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

    “还有拉哈尔,阿兹蒙,杰西尼,斯黛拉,金宇哲,他们同样做出了非常多的贡献,却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你还忘记了劳拉。”

    吉鲁提醒道。

    “是的,劳拉。”提到劳拉,洪鸣显得更加苦恼,“我答应过劳拉,要给她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我们要在神明之城的每一个大区都度一次蜜月,我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给她最好的一切,她也完全配得上这样的对待。可是,眼下我连婚戒的钱没攒下,有些时候,我真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和我作对,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也许你应该……”

    “我知道,我应该更加冷酷,更加唯利是图。你告诉过我的,感情和理智永远是冲突的,想要攀登到顶峰,就必须有所割舍。”洪鸣挣扎地说道,“但是,兄弟会中的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呀,我们许下过诺言,要互相帮扶,要同甘共苦,不论前路如何……”

    “这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弱点。”

    吉鲁叹息道。

    这时,一直开着的电视机中传出了一阵爆炸的巨响,洪鸣和吉鲁循声望去,新闻节目中,一位记者正趴在废墟之中发回及时报道,在他身后是一片激烈厮杀的战场,法术碰撞,火焰与雷霆交织炸裂,子弹如火舌喷发,掀起无尽浓烟,到处是死者惨烈的尸骸。突然一个威慑力十足的身影占据了整个屏幕——赤色蛇身的共工从天而降,震碎身下石台,他以舞蹈作为媒介,在沙哑的呼喊中发动强大法术,汹涌的水流冲破地面,以最狂暴的姿态奔袭冲荡,将整片区域淹没,转眼间,就漂起无数浮尸。

    “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在相柳死后,原本已经被各大势力看衰的共工一方在越南神明,藏族神明以及霍尔穆斯塔雇佣兵的帮助下发起了强势反攻。现在轮到迦具土一方损失惨重,并且已经丢掉了多个重要节点,目前,背叛者之战的局势仍旧扑朔迷离……

    洪鸣咂了咂嘴,把电视机关掉:

    “所以,你的意见呢?”

    “听完你所总结的,我发现每一笔开支都十分必要。”

    吉鲁向房间内部走来,经过光合作用之后,他的身躯更显高大,头顶的枝杈几乎顶着天花板。

    “那么收入没有问题,支出也没有问题?这可就奇怪了。”

    洪鸣苦笑道。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问题的症结无非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太小,缩在一家小酒吧里,即便是把它经营得无懈可击,又能带来多少的回报呢?”吉鲁用食指抚摸着鼻翼深深的沟壑,“在神明之城所有的商业活动都是建立在强权和打压之下的。我们只有一条出路可走——扩张出去,占据更大的土地,掠夺更多的产业。”

    “我每日每夜都在做着这样的梦。”洪鸣目光坚定,“但言语总比行动容易。我们周围强敌环伺,每个都想把我们吞并。背叛者之战反而让我们拥有了一丝喘息,许多的小型神明势力都被交战双方征召参战。但等战争结束呢?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继续先前的举动。我们必须对此有所准备,要么拉拢一些盟友,要么接受一些大型神明的支配,成为他们的附庸。”

    “这都是在向顶峰攀登的道路上暂时的退让。”吉鲁规劝道,“坚持下去,我们终将获得所有。”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也正是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洪鸣苦笑道,“只是间歇性的对自己产生怀疑罢了,我究竟有没有能力带领混血兄弟会走向高峰?我他妈现在做得是对也不对?”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机会只会留给有所准备的人,等到它到来之际,我们将全力以赴,把握住它。”

    “靠什么?”

    “之前与阴曹帮交战时,那个未能施行的作战计划。这些神力薄弱的小型势力弱点就在此。”吉鲁说,“虽然计划有一定的施行难度,但只要能够贯彻下去,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另外,阴曹帮从昨晚开始就动作不断,疯狂地全城搜捕两个人。一个似乎是个外来者,另一个则是臭名昭著的鸟人弗莱。”吉鲁插了句题外话。

    “对了,几个月之前,把杰西尼一整车的酒水偷走的不就是那家伙嘛。”洪鸣一拍脑袋,“这几个月的流水大部分都填了他的窟窿。我找到替罪羊了。”

    “等等,是不是我眼花了……”吉鲁揉揉眼眶,望着身前酒吧大厅的监控录像,“阴曹帮正在全力追捕的对象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