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山谷
“好漂亮,”朱彩娥说道。
虽然进入冬天,满山苍松翠柏,碧意昂然。
一条清澈的山溪蜿蜒而来,宛若白练。山溪又在寨子低洼处汇集成了一个半亩大的山潭,潭水里水草纤纤,时不时能看到鱼儿荡漾。
许多鸟儿在山林间欢快地鸣唱。
朱彩娥还看到几只顽劣的猴子荡着树枝一闪而过。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太新鲜了。
“居然有一条山溪?”邵成章欣喜地说。
“没有水,如何生存?”赵谌说,现在的大隗山指的是广义上的具茨山,包括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山脉。因为地形的原因,这一带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但还有许多无人区,无人的原因,就是没有水。
“邵内侍,我们去山谷吧。”
几人进入西南边的山谷,山谷面积不大,可是四面环山,仅有一条出口还是通向鹿家寨的,十分隐蔽。当然,非要监视,也能爬上某个山顶往下看,反正整个大隗山的山区没有什么特别高大的山峰,包括周边诸峰,厚度也有限。
这也是临行前赵谌安排了一个复杂计划的原因。
若是官府想剿,几个寨子一二三就剿灭了。
赵谌带着邵成章参观。
最早研发的是火药。
黑火药是中国四大发明,配方许多人都知道了,加点蛋清,实际就是颗粒化,再加点糖,威力更大。
但如何颗粒化呢,不可能将蛋清倒上去搅拌一下,就颗粒化了,而且也不能用蛋清,不提造价,大规模推广时,也凑不来许多鸡蛋。
还有加糖,怎么加,加多少,并且现在没有白糖,只有糖霜,贼贵。
这些不是主要的。
可能因为穿越之故,前世学习的知识,赵谌几乎全部能记住。这才在艮岳一气搬了三首诗词。可惜赵谌前世学的是文史类专业,高二就分班了。
不能说没用,就像郭药师,许多人都知道了,然而有多少人关注义胜军?或如种师道,不懂的会绝对会给予重用,真重用了,真完了。
其实这些研发技术难度并不高,以宋朝的条件也足以实现。
只是沾到了生理化方面的知识,赵谌就跟不上了。
只好一步步地试验。
糖好一点,毕竟用量不多。
主要还是硝石和硫磺,宋朝硫磺多是从琉求进口过来的,买是能买到的,只买材料,不买火药,无人会注意,但人家漂洋过海运过来的,能便宜么?
宋朝也有一些天然硫磺矿,然而赵谌手中无人无权,上哪儿找矿去。
硫磺是没办法了,只好在硝上打主意,开始时用的是硝石,硝石也不便宜,为了节约成本,赵谌只好研发从硝土里提炼硝。
上次回去前,已经研发成功了,不过这时新火药也结束了研发。
每次试验,不是试验,都是在烧钱。
宋朝有钱人真的有钱,因为赵谌亲身经历过一件事,他将便宜祖父的两幅画拿出去卖,足足卖了两万三千余贯。
然后进山,在这些山民身上砸了约五千贯,盖房子、聘请工匠、用度、运费,花掉两千余贯,余下的钱全部烧掉了。无奈之下,赵谌只好央求父母,东宫支援了好几千贯,这些研发才维持下去。
接着是火器,火箭,手雷。
还有两个项目。
仅是火箭手雷还不行,赵谌还想研发出火枪和火炮。并且在赵谌心里枪不是明朝的火绳枪,不能说它没威力,弊病太多,是瞎眼神器。
最好是燧发式后装线膛枪。
炮也不是铜炮,而是铁炮。
铜延展性好,易于铸炮,缺陷更严重,不但贵,铜不耐高温,必须增大炮管厚度才能保险,因此有的红衣大炮往往能达到上万斤,这种重量也限制了它的威力。
似乎以宋朝的条件也能实现……
梦想总是美好的……
赵谌知道是梦想,我不碰它们,先打下一些基础总可以吧。这两样东西绕不开两道重要的工艺,一是铸造工艺,一是材料工艺,主要就是好的钢铁。
第三个项目就是钢铁。
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石墨坩埚炼钢,能炼出高碳钢。
几个山寨山民手中的弓刀就是用这种高碳钢打的,韧性佳,锋利无比,不亚于极品倭国刀。
但这种炼钢法也有着诸多缺陷,冷却后必须将坩埚打破,才能取出其中半球形钢锭。成本不说了,还要对钢锭进行复杂的再处理工艺,才能打造各种器物。
石墨坩埚炼钢工艺研究得差不多后,赵谌果断地中止了继续研发,转向了平炉炼钢法。
因为炼钢,还要研究石炭焦化工艺。
因为是平炉炼钢,需要研发重油。
石油在宋朝已经出现了,并且沈括就将它命名为石油。不但有军事、照明、制墨等作用,还能用来治疗牲畜疥癣等皮肤病。于是出现了许多采油人,还出现了许多专门开采石油的油井。
但石油不等于重油,必须要研发提炼技术。
总之,赵谌替自己这些研发打了一个比喻,一个两千多度超高度近视眼未戴眼镜走路,说看不见吧,能看到一丝光亮,说看得见吧,什么也看不清楚。
最后是玻璃,玻璃能敛财,不仅敛财,还有一个重要的用场。
这次来有两个主要目标,一是另一种火箭,一就是玻璃。
是研发,不是投产,用量不多。
因为沾到了这些东西,两万多贯就烧掉了。
赵谌先让罗胜抱出来一个古怪的筒状物事。
“它就是火箭。”
“这是火箭?”
在邵成章心中的火箭,是箭羽燃烧的那种箭矢。
形状完全颠覆了。
“它才是真正的火箭。”
它相当于改良版的加了爆破弹头的康格里夫火箭,区别是尾翼更接近现代火箭的设计,放在了基座外边,不但能让火箭稳定飞行,也给尾部“喷射口”腾出了空间,火箭便能造得更大。
除此之外,赵谌也借鉴了后世火箭弹的一些布置,在前面安装了三个短小的翅翼。
赵谌让罗胜将它搬到一辆车上,运到两堵厚实的石墙中间,又让大伙站在石墙外边,然后将火绳点燃。随着一声暴响传出,邵成章看到火箭的尾部喷出一道火光和烟雾,接着感到石墙上方有一股热浪扑来。
火箭就闪电一般飞射出去,眨眼之间落到两百余步外的山峰的半山腰上,接着又发出一声更巨大的如同雷鸣般的爆炸声。
“我们过去。”
几人登上了那座山峰,来到爆炸点,邵成章看到一棵茶杯口粗的松树,都被炸断了,地面也是一片狼籍。若大的火箭除了厚实的箭尾部分以及拖在最后面的尾翼,余下的全部化成了碎片。
“它只有四十余斤,我还研发出一枚重达一百五十余斤的火箭,因为响声太大,连新郑的官员都惊动了,派人进山询问。后来索性降低了尺寸,然后慢慢改进,现在相关的工艺,已经成熟了。”
它也不算“真正的火箭”,原理同样比较简单,后来的鞭炮二脚踢,就是它的核心原理。
但从二脚踢进化成一百多斤的巨物,又不知烧死了赵谌多少脑细胞和钱帛。
实际明朝也有火箭了,火龙出水、神火飞鸦,若是按照赵谌的标准,它们就是两款标准的火箭。
只是外形设计严重不合理,发射出去,缺乏准头,甚至在空中打转,若是质量不合格,能在原地爆炸,能误伤自己人,所以在实战中用的不多。
“一百五十余斤,威力得有多大?”
“那肯定大得多。”
“利器啊。”
“不是利器,我如何如此慎重。在宫中,父亲大人担心金人,我说,有儿臣呢。父亲大人说,你懂何军务?我是不懂军务,然而有这些利器,金人又何惧哉!”
几个人回到山谷,邵成章看到刘铁铁正带着几个学徒,站在一个奇怪的长方形炉子边上议论
“这是什么?”
“邵内侍,最好的铠甲不是我朝的步人甲,而是吐蕃的瘊子甲,最好的剑是西夏的夏国剑,最好的刀是倭国刀,若不是李定发明了神臂弓,最好的弓也是西夏弓。”
“这个奴婢也知道一点,包括欧阳修在内,许多大臣反映我朝器甲不好,易脆裂。”
“不好是有原因的,我朝发明了用石炭炼钢铁,成本迅速下降,然而我朝石炭多含硫,铁多含磷……”
“硫、磷?”
“你就当是两种物质吧,虽然钢铁变得便宜,炼出来的钢铁质量却不行了,易脆裂。为什么西夏、吐蕃、倭国钢铁质量要好一点,因为他们还是用原始的木炭炼钢铁。木炭没有硫,也能将磷等杂质锻打掉。无论有多少大臣反馈,只要不改变现在的炼铁方式,休想炼出好的钢铁。”
“这种炉子就能去掉那个硫和磷?”
“不止……”赵谌不知道怎么回答。
石炭焦化也未必能除硫,赵谌用了一些原始的方法脱硫。
除磷的方法也比较原始,就是在铁水里加生石灰和氧化的废铁。
但两者与平炉炼钢没有多大关系。
赵谌未答,说:“除了这种研发的炼钢方法,还有一种,已经结束研发了。二壮哥哥,你过来。”
鹿二壮走了过来。
赵谌让他将刀交到邵成章手上,又让邵成章用刀劈木柴。
邵成章试了一下,惊讶地说:“如此锋利?”
不要小看了石墨坩埚炼钢,虽然成本比较高,但真的能炼出好的钢材。
邵成章看着手中的刀,变得无比的严肃。
一把好的武器,上了战场后,得有多重要!
赵谌带着邵成章转了转,邵成章郑重地说:“小殿下,这个山谷真的很重要啊。”
“越是重要越是要守密。”
邵成章懂的,他想了一下说:“小殿下,最终还是需要朝廷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