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太子(下)
推进了龙德宫,见到大势已去,赵佶开始说漂亮话:朕生平慕道,天下知之,今倦于万几,欲高居养道,抱子弄孙,优游自乐,不复以事物撄怀……
韩五将新兵拉了出来……以前是由王宗濋负责的,现在王宗濋去了殿前司,只好交由韩五负责。也幸好韩五来得及时,一千新兵也来得及时,两人完成了初步交接。
也不能叫韩五,通过交谈,赵谌才知道人家本名就是叫韩世忠,因为未从军前,名声不大好听,被人送了一个外号“泼韩五”。
韩世忠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有些心虚。
他单兵能力放在整个宋军里,也无几人能敌,但眼下缺乏统军能力,或者说缺乏统军经验。好在这时候韩世忠也是一个老兵了,见多识广。
先将一千余人编为三大队,这是草编,以后还会重新编营编都。
编好后,让他们各自推选头领、副头领,不然一千新人也不用训练了,只要动一动就会乱掉。
推选好后,继续编分,一百人为一中队,实际就是一都人马,再次推选头领、副头领。
选好后到了十人小队,没有副头领了,只有一个头领,十将。
至于大隗山的新兵,人家是亲卫,韩世忠未动。
分管好了,韩世忠说军纪。
没有森严的军纪,是不可能成为一支强大的军队。
不但说,还让大伙背,直到能熟背,这才进入训练环节。
然后韩世忠站在边上观看,新兵自己推选的人是不能作数的,得将有能力的人挑出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指使、都头、将头。
赵谌一直在边上看着,看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愧是留芳百世的名将。尽管不是“完全体”,也远远胜过了王宗濋的能力。看了一会,赵谌带着十几名亲卫以及十几名大愧山的军匠,去了殿前司。
王宗濋叫起苦来:“殿下,我能力有限啊。”
我也知道你能力有限……赵谌说道:“阿翁,能力有限也要将这个位子守好,这样父亲大人安全才能有所保障。”
“我尽力吧。”
“必须尽力,阿翁,写一道手令,我去军器监……”
想要打造铠甲还是很麻烦的,须向西府报备,再经过工部审核,将相关命令发向军器监,才能打造铠甲,赵谌绕过了西府,由王宗濋写手令,有些违规。
不过时与时不同了……
而且这些新兵是经过赵佶同意的,就是赵佶不同意,赵谌向赵桓讨要一道诏令难吗?
新兵来了,要不要铠甲?
王宗濋写了手令,赵谌也未去工部,大家忙着新君即位呢。
他直接来到军器监,这时候谁会刁难,军器监编判太监方绍良匆匆忙忙迎了出来。
赵谌说明来意,一是器甲,城南有许多工匠,他们是负责打造火器的,而且不是一千人马,后面还有许多新兵即将到来,三坡岗的工匠数量也不足。
这些全部交给军器监打造了,但不止如此,为了使器甲更精良,赵谌带来十几名工匠,一是负责用石墨坩埚炼钢,赵谌嫌弃成本高,实际上与宋朝炼钢相比,也高不了多少,区别就是需要人去搜集一些石墨。
一是监督,这些人马未来赵谌是当成核心班底的,那怕有了好钢,若不监督,天知道经过军器监作坊诸军匠之手,打造出什么玩意来。
“殿下,你放心,奴婢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现在赵谌名声彻底扭转了,一些事迹也传扬开来,方绍良可不敢将赵谌当成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也成了太子!
“金人就要来了,到时候我募来的这些新兵也要进入战场,时间无比急促,你必须让军器监所有作坊开动起来,抢在金军抵达前,让定鼎军所有将士装备好器甲。”
“喏……殿下,还有多少天?”
“金人什么时候至京城,我不知也,也不会等到他们来到京城才与他们开战……你勿用多问了,给你一个时间限制,七天,三千五百套器甲。不仅铠甲,还有两样特殊的武器。”
赵谌拿出图纸,确实是两样奇怪的兵器。但不是甲,兵器到好办,关键是铠甲,方绍良哭丧着脸说:“时间太短了,奴婢难以完成任务啊。”
赵谌拿出一叠票据:“这里是各商铺的存票,计一千张,十缗钱一张,按军匠人头分摊,每人不得低于十缗钱,若是不够,我再补之,然汝等不得贪墨,否则我必将严惩之。若是铁料不足,将军器监内废旧器甲拿出来重铸。”
“殿下,铁料问题不大,人手是真的不足,特别是步人甲,纵是一个老匠,也需十余天才能打造完成。如果殿下急需器甲,军器库内便藏有大量器甲弓弩。”
这个赵谌也知道,不但京城军器库,大名府、滑州、兖州、雄州等北方所有重在城市都设有甲仗库,藏有大量器甲,然后尽为金人所得,金人又用它们装备了许多伪军。
“军器库内有多少合格的器甲,或者说能耐住酷寒天气的器甲?”
不仅是贪污和工匠不作为,煤含硫,铁含磷,打造出来的器甲多不合格,天气越冷越是容易脆裂。
连器甲都不合格,能打败金人么?
“殿下,时间太短了啊。”方绍良都快要哭了。
“如果在京城雇人呢?”
“这……”
“仅七天,付十缗钱足够了吧,等会我再送三万缗钱给你。”
“够了,够了。”
这便是玻璃带来的好处,别看赵桓已经即位,想动用国库或内库的钱帛,同样得经过许多手续,到了这时候,还能等么?
“你安排人手,验察军器库内的器甲,不合格者全部挑出来,按照我带来的诸匠方法冶炼后,重新铸打各类器甲。”
这些不合格的兵器上了战场,敌人又是强悍的金军,真的比较坑。
“要到元旦节后了。”
“急的是我所需的器甲,其他器甲慢一点无妨,但自明天起,每天将打好的器甲送到三坡岗,以便让新兵及时带甲操练。”
“喏。”
“还有一件事,朝廷旧的火器威力皆不足,以后不要再打造了,你安排人,将所有硫磺和硝石清点出来,留作新火器之用。”
“喏。”
赵谌回到三坡岗。
诸商贾也来了,山呼太子殿下。
须诏书下达后,皇子才能成为真正的皇太子,赵桓只有赵谌一个儿子,下不下达,有什么区别呢?
听着众人的山呼声,吴明也想要哭。
太子啊,俺吴某人也熬出头了。
之前这所军营有两个教场,韩世忠带着新兵在大教场操练,赵谌将这些人带到了小教场。
一个胆大的商人问:“太子殿下,金人来了怎么办?”
赵谌先拿出一张宋朝的大地图,画的很不标准,不过主要的山川河流画了出来。
又拿出一张他自己画的大地图,也不标准,但比宋朝画的地图标准多了,这张地图范围更大,东到倭国,西到葱岭,南到南海,北到外兴安岭。
随后在这张地图上用笔画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圈子:“这里就是完颜部的地盘。”
又划了一个稍大的圈子:“将所有对完颜部比较忠诚的部族包括在内,就这么一点大的地方。”
“殿下,就这点大,怎么灭掉辽国的?”
“辽主昏庸啊,我朝也起了助攻作用。虽然两次北上惨败,但将辽国燕京所有兵力牵制住了。若不是如此,金人纵拿下辽国,至少得晚两三年,也会出现许多伤亡。以前我在朝会上就说过,金人核心人口不多,若是伤亡惨重,为了稳定,就不敢再对我朝用兵。”
“是谁想出的海上之盟啊!”有人捶胸顿足地说。
“已经到了这地步,追究谁的责任没有意义了,大父决策确实出现了失误。但你们不能否认,大父用心是好的,若是顺利拿下燕云地区,且经营起来,我朝前方有了屏障,中原无忧矣。不管怎么说,大父禅让了,也下了罪己诏。父皇即位,不会再犯下以前的错误。”
得让这些人产生信心,否则这次唱卖不会成功。
“金人东路军远来,人马不多,至少这一路勿用担心也。当然,我也不会欺骗诸位,一时半会想要击败贼寇是不可能了,但我能保证,战火不会蔓延到以下地区。”
赵谌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秦岭淮河以南,沂蒙山以东。
“故此,我分为十个区域唱卖,京东路、淮南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荆湖北路、荆湖南路、广南两路、福建路、两浙路、四川四路。”
“京城呢?西京呢?”
“两京必然受到战火考验,你们非要在北方销售,我也不会阻止,这样吧,京城和河北路放在京东路名额上,西京和京西路、河东路放在荆湖北路名额上,陕西路放在四川四路上。还有一处你们未注意到的,海外、交趾、大理,虽然大食也有琉璃,不过我朝有了,至少在南海诸国、倭国、高丽有着无比的优势,即便天竺东部各国也有一定的竞争力,至少他们没有宝镜。海外我不管了,你们都是宋人,在海外尽量团结起来,不要恶意竞争。”
这一说,大家一起看向赵谌画的那张大地图。
始至今日,宋朝已经在密州、秀州、杭州、明州、泉州、广州设置了市舶司,四川、广南西路等地也设置了许多榷场,这些因素是要考虑的。
“你们先想一会,我再劝你们一句,人多力量大,不是一年,而是十年,你们最好数人或数十人组伙,不但更安全,钱帛也未必少挣。”赵谌说完就走了。
过了好一会,吴明走了过来。
终是太子,沾到了钱,沾到了商贾,有些不妥,于是交给了吴明主持唱卖。
吴明让诸工匠抬来许多箱子,将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也包括许多人关心的宝镜。
“诸位,第一个从两浙路开始唱卖……”
虽然两浙路遭到方腊的催残,总体上底子是不错的,关键两浙路有多个市舶司,于是赵谌用它来开头。
一人问道:“它们售价分别是几何?”
这个也重要,贵了,销量就有限了。
吴明揭开一个大箱子,将外面的黄草纸拿掉,众人看到后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宝啊。”
“稀世奇珍哪。”
“它是如何烧出来的?”
它就是一面近五尺高的大方镜。
吴明问道:“诸位,你们猜殿下给你们几何价格?”
“谁敢猜啊。”
“不会超过万贯吧。”
“诸位,不用万贯,一百缗钱。”
“啥!”不少人叫了起来,一百缗钱在他们这群人眼里还算是个钱吗。只一百缗钱,还算是宝吗?别的不说,去樊楼随便吃个饭,千贯钱就用下去了。
吴明又拿起一块巴掌大的镜子说:“你们猜,这种小宝镜,殿下给你们几何价格?”
“吴先生,你就直说吧。”
“一缗钱。”
大伙又失神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秦向业苦笑道:“怪不得说是附赠品。”
这便是赵谌有意的安排,定价一千贯都能称为合理,反正无人知道它的成本。关键定价一千贯,又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然而定价一贯钱,售价不可能超过五贯钱了,那怕是平民之家,咬咬牙,也能买下来。并且就是一贯钱,也是暴利。
量跟上了,利润也会跟着增加。还不止如此,吴明一样样报价,这些人听完价钱后,一个个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