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位字符和一百二十八位字符相比，那个容纳的信息更多？”

    “一百二十八位。”罗一不知道二维码背后对应的编码规则，但这个问题却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

    “可是，你知道吗，访客很少，员工很多，为什么员工的二维码用三十二位字符，访客反而用一百二十八位？”

    罗一摇摇头。他在他的故事里参与了18号空间站的建设，他本人也有一些编程的基础，但这套身份系统的秘密和反常的设计规则，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李勇摘下胸牌，随手连同访客通行证递给罗一。

    “那你一会儿拿我的胸牌开门试试。”

    “啊，这怎么可以！”罗一被吓了一跳。明明李勇对待工作谨慎认真，甚至还叮嘱罗一不要弄丢访客通行证，可他自己的胸牌却如此随意地交了出去，前后如此反差，让罗一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李勇给他做了局。

    “哈哈哈，你再看看。”

    罗一顺着李勇的意思，仔细端详着李勇的胸牌，这才发现胸牌上原本的二维码和字符全都消失不见了，此刻他手里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白板。

    “这是怎么回事？”罗一将胸牌和问题全都还给李勇。

    李勇再次将胸牌戴好，可二维码却没有立刻显示。李勇抬起右手，用手腕内侧贴着胸牌三秒，胸牌才像变魔术一般显示出刚才的二维码和字符。

    “这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电子墨水屏，并不是打印好的胸牌。一旦取下，内部的电路会自动清除原本的内容。想要显示内容，需要通过读取预埋在体内的生物芯片，获取名字，然后将名字摘要计算出32位字符，用于生成二维码。所以，一般人即便窃取了我们的胸牌，也没法使用。更别说和我们身份关联的权限验证系统需要同步验证生物特征，这些可是没法窃取的。”

    李勇的回答正好解释了罗一之前问李芳的问题，他们的衣服只要男女对应好，胸牌的信息可以直接更新的。

    “生物特征？可是，我没有给你这些信息，我的访客通行证是不是没法使用？”说到生物特征，罗一变得敏感起来，他似乎更在意这件事，不太愿意提供这些信息。

    “访客不需要的。偷偷告诉你，我给你的访客通行证，虽然有效期只有一天，但权限比较高。而且访客免生物特征验证，只要权限足够，直接进。”

    罗一还打算问些什么，可他们已经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林勇。

    “办完了？”李勇问林勇。

    “领导不在，等一会儿再去看看。”

    三人汇合之后便往监控室那边赶。大概是因为林勇在场，李勇不方便说，罗一的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完整的答案。免生物特征验证，也不是员工胸牌那种和生物芯片绑定，从这两方面来说，一旦丢失，确实有滥用的风险，还是挺危险的。至于那一百二十八位字符背后的含义，罗一猜测和三十二位字符的含义不同，起码使用的算法不是一种。能得出三十二位结果的摘要算法和得出一百二十位结果的摘要算法肯定不一样，每种摘要算法的结果都是定长的，长度不同，算法必定不同。而且，摘要算法是一种不可逆的算法，信息丢失，只能在原文不存在碰撞的情况下校验原文是否一致，并不能逆推出原文，除非使用高性能计算机进行爆破——计算所有可能的原文直到结果一致。

    “爆破？那就需要很高的算力和时间啊。”罗一一想到巨大的算力成本和时间成本，手头没有合适设备的他忍不住头疼起来。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没必要知道每一个。”这样一想，罗一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头也不疼了。

    本来罗一和李勇聊得还算开心，可是林勇加入之后，与二人并不熟络，一时间竟像三个和尚没水喝一样，三个男人居然没话说，气氛冷到了冰点。

    办公层比待机层大不少，结构也很复杂。门禁很多，三人走了很久也没到目的地。如果是边走边聊，这段路显得没那么长了。三人安静了许久，最后，还是林勇打破了沉闷。

    “勇哥，厕所怎么走？有些内急。”

    李勇一抬手，给林勇指明了方向：“那边，走到头右拐有个公共厕所。”

    打哈欠会传染，没想到尿意也能。罗一本来没有尿意的，可林勇只是说了一句，便把他的尿意也勾了上来。

    “正好我也来感觉了，一起吧。”

    “速去速回，我在这边等你们。”李勇的膀胱比一般人强大，大概是在这里工作久了，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吧，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上厕所。其实，李勇也是凡人，只是他水喝得少，自然尿少。另外，空间站工作服内有尿管，可以直接排泄到外面。不过，男性款的衣服在这方面的设计没考虑周全，私密处的空间没那么足，男性想方便的需要脱掉才舒服，不然会有水管弯折导致出水不畅的相似问题。女性款则没有这个问题，甚至因为可以站着解决内急问题，女性方便的效率还大大提高不少。因为穿一次脱一次还是挺麻烦的，尽快完成任务就能彻底摆脱这一身不便的装扮，对于男性来说，内急就变得没那么急了。

    罗一林勇上完厕所，罗一正在洗手池边洗手，林勇二话不说就往外面走。

    “你不洗手吗？”罗一只是好奇，其实他也知道有的人没那么好的卫生习惯，不尿到手上基本不洗手。

    林勇就好像刚刚恢复了记忆的失忆症患者，经罗一提醒，立刻回到洗手池边洗手。很快，林勇的一个举动让罗一有些后悔自己多嘴说那句话。

    林勇原本只是洗个手了事的，可他洗手的时候注意到了胳膊上的脏污，便沾了点水，想要擦掉。林勇胳膊上有一片透明的粘稠物，看着就像是沾了透明的油漆，只是这油漆还是一副没干透的样子，还被什么东西抹平了，原本很小的一点变成了不小的一片。

    那就是夏楠说的血迹。一时间，夏楠的话一瞬间涌入罗一脑海，就像是给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激起一连串如涟漪的问题。来不及清理还是无法清理？故意接触尸体来掩盖身上原本的血迹？表面上笨手笨脚，实际上聪明绝顶？

    罗一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心，他不是怕林勇擦掉，相反，他是怕林勇擦不掉。就好比地球人的血液，只是简单的清洗，哪怕肉眼看不见，用鲁米诺反应依然可以检测。倘若林勇发现简单处理不行的话，用了其他方法导致血液无法检测，这可以充当证据的血迹便因为罗一的一句话毁掉了。

    林勇擦了半天，血迹纹丝未动。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罗一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林勇，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可能是那会儿搬尸体的时候蹭到的，也没啥大影响。”林勇轻描淡写，对于血迹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血迹？那可要清除掉，万一这血液有病毒或者腐蚀性呢！”罗一说这话未免有些事后诸葛亮的味道，如果真的有那么危险，从蹭到血迹直至现在都这么久了，林勇不会安然无恙的。

    林勇表情复杂地看向罗一，对于罗一的说法表示怀疑：“不会吧？哪有那么危险。真要有事，他就不会来到这里，更别说拿到进入太阳系的签证了。”

    “你能保证他是合法入境吗？”罗一反问他，“那家伙现在已经闭嘴了，谁能保证他不是偷渡过来的？而且，你我都清楚，这种事全凭自觉，不出问题还好。等到出了问题，他们收拾烂摊子的速度可没撇清责任的速度快，能保护你的只有自己。”

    罗一的话倒是不假，那个穿舱内服的被害人来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使用的身份也是精心伪造过的，真实身份不得而知。

    沉默片刻，林勇向罗一求助：“你知道怎么清除掉吗？”

    “拿水冲一下吧，也许管用。”罗一也不太清楚，不过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有效的建议。

    林勇正要按罗一说的做，却被罗一伸手拦住：“先等一下。”

    “怎么了？”林勇好奇罗一的反常之举，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身上的电子设备最好还是摘掉，免得溅到水出问题了。”

    “哦，你说得对，差点忘记了。”说着，林勇便开始摘下身上能摘掉的电子设备，交给罗一保管。

    林勇陆陆续续摘下了几件，正打算用大水流冲洗，罗一却指着他的胸牌说：“这个，也怕水。”

    林勇没有迟疑，急忙将胸牌摘下，交给罗一。

    罗一抱着一堆东西就往外面走：“你先洗着，我在外面等你。”

    出了门，确定林勇不会看到，罗一急忙掏出手机，给林勇的胸牌拍照。原来，刚才再看到林勇的时候，罗一发觉林勇的胸牌二维码看上去比李勇的密集。于是，罗一想找个机会偷拍他的胸牌，找出隐藏在胸牌背后的秘密。

    拍完照片，罗一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一些，见林勇还没出来，他便拿起胸牌仔细端详。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了大问题。和李勇的胸牌一样，5厘米见方的二维码周围是32个字符，不过，里面的二维码却不是32个字符能撑得起来的，就算将二维码的容错拉高到最大，这密度也达不到这种程度。这二维码看上去，就好像原文有128位。

    “不对啊，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上面的内容应该消失了才对。”罗一刚才之所以火急火燎地给胸牌拍照，是因为他从李勇那里得到的情报，员工的胸牌会自动清除内容，毕竟时间不等人，而他也没有暂停时间的能力。

    等罗一将胸牌翻过去，他的发现更加重了林勇身上的疑点。李勇的胸牌是一块很普通的电子墨水屏，并不是打印好的印刷物。一旦取下，内部的电路会自动清除原本的内容。按理来说，林勇与李勇同属员工，出于管理成本和安全性考虑，不会和访客通行证一样使用印刷的东西。可是，林勇的胸牌偏偏就是一张印刷出来的塑料片，难怪摘下来这么久也没有自动清除。

    “这个林勇，有问题！”罗一心里暗自嘀咕，眼神停留在刚从厕所出来、上半身湿漉漉的林勇。

    “冲不干净，就这样吧，不想浪费时间折腾了。”林勇的语气里透着对罗一的埋怨，而他左手臂上的血迹解释了埋怨的缘由。原本血迹是快要干结的样子，只不过血液干结也不能干净利落地去掉，还是会留点痕迹。水冲过之后，这血迹就好像返老还童一般，看上去就和新鲜出炉的一样，仿佛稍微碰一下便会沾到手上。

    如此神奇的变化也引起了罗一的好奇，他轻轻碰了一下，发现林勇手臂上的血迹冲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看上去变新鲜了，但实际上状态已经改变，原本是粘性很强的流体，现在已经成了不沾手的胶体，即便是直接上手，也没法改变其形状。

    “大概因为这血液离体太久，形态发生了变化。”罗一这样猜测。

    另一边，李勇等了半天也不见林勇和罗一二人，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上个厕所怎么耽误这么久？”李勇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3021年6月11日13时50分，却还不见二人的踪迹。他掏出李芳给他的名片，上面印着的“刘丽霞”三个字让他回想起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虽说只是一面之缘，但美好的回忆怎么重播都不觉得腻，李勇原本焦躁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李勇想着刘丽霞的同时，刘丽霞恰好就在办公层。只不过，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人怀疑，若是被李勇撞见，怕是有口难辩。只见刘丽霞探出头，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悄悄摸到一间仓库门口，掏出手机，打开一张二维码的照片，对着仓库门旁边的扫码机器。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仓库门释放，刘丽霞闪身钻了进去，门随即自动关闭。

    这是办公层存放办公用品的仓库，刘丽霞在货架之间游走，寻找自己的目标。

    “哪个挨千刀的偷我的衣服，害得我还要再找一身！”刘丽霞一边翻找，一边抱怨偷她衣服的小偷，“既不是贴身的衣服，也不是漂亮、性感的女装，我都还没穿过，图什么呢？变态到连这种全新的女式工作服不放过？那何必专偷我的？仓库里这么多，随便拿一身不一样吗？到头来，我还要玩移花接木的把戏。明明我才是被偷的那个，现在却要拿别人的。那个插大葱装相的也很可恶，居然骗我说是他拿的，吓得我以为他知道什么了，还装模作样配合他，没想到只是个色迷心窍、满嘴跑火车的骗子！差点被他得逞！”

    说话间，刘丽霞已经找到了一身工作服，虽然旧一点，但是很合身。她将工作服上的胸牌一把扯下，在仓库的库管办公桌上找到打印机，打印了一张5厘米见方的二维码。然后，她将扯下的胸牌拆开，去掉防水封装里的电子墨水屏，塞入刚刚打印好的二维码，再装回到工作服上，打眼一看，和原来的相差无几，非行内人基本看不出差别。做好这一切，刘丽霞再次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确认外面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放心地出去，消失在去电梯方向的路上。

    “上个厕所怎么耽误这么久？”李勇抬手示意姗姗来迟的二人，距离他上一次说这句话才不过1分钟，可他却已经等了将近20分钟，就算工作服不方便，这个时间还是太长了。

    “不好意思，我沾了点污渍，简单洗了一下。”林勇也不遮遮掩掩，主动承认了自己的不是。

    李勇稍稍收敛了脸上的不悦：“没啥影响的话没必要自己浪费时间洗，等集中清洗时间丢给洗衣房就行。”

    林勇就像是做错事挨批了的小孩，自觉地低下了头：“知道了。”

    “抓紧时间，先走吧。”

    办公层服务器大楼一共两层，一层是机房，监控室在二层。机房的进入权限要求较高，是AAA，监控室的进入权限要求较低，是777。前面李勇说过访客免生物特征验证，只要权限足够，直接进。罗一试了一下果然如此，扫个码就进来了。李勇则是刷了码还要进行指纹识别。

    进了门不代表就能直接看监控，操作监控也需要权限，这个就比进入权限高了，是999。

    表示权限的是三位字符，从高到低依次表示虹膜识别、人脸识别、指纹识别的权限，只有自己对应位置的权限大于等于所需的权限，才能使用对应的生物特征识别验证，验证之后才能真正获得权限。表示权限的字符都用0到9、A到Z、a到z三个范围表示，其ASCII码的值越高，表示权限越高。同时，三个范围也代表着三种权力范围。底层员工的权限范围在0到9，只有混到领导阶段才能升级到A到Z范围，至于a到z，那已经是高层，李勇还没见过那么高权限的人。

    除了权限要求以外，还有分值要求。每种生物特征识别都有分值，虹膜识别是4分，人脸识别是2分，指纹识别是1分。对应的生物特征识别通过才能获取对应的分值。大部分设备的权限分值要求是一分，也就是说，满足权限要求的前提下，只要能通过指纹识别就可以。如果分值要求是4分，那只能使用虹膜识别，即便是人脸识别和指纹识别通过，分值也不够。当然，大部分权限的分值要求是两分，宽松一点的是一分，要求严格的地方能上四分。对于不需要生物特征识别的访客通行证，其实也有分值的概念，只不过访客的分值是固定的，对于要求高分权限的地方，访客只能乖乖地被拒之门外。

    林勇是最后进来的，但他进来的过程比较快。罗一一个分神，林勇便跑到他前面，好像并没有因为指纹识别耽误时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