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那黑色的高墙之后，并非高楼大厦，而是连成一片的工厂区，白色浓烟从烟筒中升起，隐约可以听见从厂房中传来的机械声。

    莫宁坐在昨日袁明哲那辆黑色轿车的副驾里，手臂搭在窗沿，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驾驶车辆的张叔介绍道：“这里是自由之城外围区域的东部，都是来自大团结区的工厂。”

    莫宁嗯了一声。

    “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自由之城不一样？”

    “没有，我对自由之城没有什么想象。”

    莫宁转过头，发现张叔正在看着他。

    “那你为何要参加昨日的招聘会？”

    “因为要陪我的兄弟。”

    张叔审视着莫宁的神色。

    “那你是否后悔？”

    “为何要后悔？”

    “后悔因为陪你兄弟而导致你的养母死亡。”

    莫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果你不陪你兄弟去招聘会而待在家里，以你的身手，大概率能救下你的养母，而不是看着她在你眼前死去。”张叔顿了顿，“你说，你该不该后悔？”

    莫宁注视着张叔的玩味，挑衅的眼神，胸口不停的起伏，沉默片刻之后，猛然向对方伸出手！张叔见状，左手迅速探向腰间，但很快又停下了，他看到莫宁按下了中控上关闭自动驾驶的按钮。

    “您还是好好开车吧。”莫宁收回手，再次眺向窗外，“我是城外人，自动驾驶让我没什么安全感。”

    张叔深深地看了莫宁一眼，左手回到了方向盘上。

    “抱歉，节哀。”

    “谢谢。”

    行驶一段时间后，茂密的钢铁森林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屹立在那里。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入口的关卡前，全副武装的士兵到车窗边，敬礼道：“请摇下车窗。”张叔依言照做，只见士兵双眼蓝光闪烁，片刻后对莫宁说了句“欢迎来到大团结区，祝你生活愉快。”便退开来。

    张叔摇起车窗，启动车辆，到一闸门前停下，两侧的墙壁上伸出一道激光，从车头缓缓扫到车尾后，闸门打开，莫宁不禁坐直了身子。

    各种各样的画面不间断地在楼梯大屏上播放，孜孜不倦地做着眼花缭乱的宣传，但其中的最显眼的却是一条红底黄字的朴素标语---世界大团结，生命共同体。两侧街道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有的脚步匆忙，面色焦急。有的手捧咖啡，闲庭信步。推着小车的早餐摊贩大声吆喝着，想趁着清晨的尾巴再多赚一些，而装修华丽的商铺此刻才刚刚开门。

    这是与待定者营地完全不同的景象，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张叔瞄了一眼脑袋贴在车窗上的莫宁，笑道：“欢迎来自由之城。”

    没多久，车辆驶入了一座外立面镶着“工盛集团”的大厦地下停车场里，停在一部标注着“总裁专用”的电梯之中，三分钟后，只听见叮的一声，层数定格在180，电梯门缓缓打开，袁明哲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抱着平板的女人。

    “你终于到了。”袁明哲热情地上前给了莫宁一个拥抱，“我等你好久了，吃早饭了吗？”说完，也不等莫宁回答，拉住他的手就往餐厅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袁明哲将莫宁按在座位上，自己到对面坐下说道：“这些都是来自赤夏的早餐，快尝尝。”

    莫宁低头看着眼面前冒着热气的豆浆，迟迟没有动勺子。

    “怎么，吃不惯吗？”袁明哲问道，“想吃什么就说，我叫厨房给你做。”

    “不用麻烦了，袁少爷。”莫宁抬起头，“我想先把合同签了。”

    “合同不着急，先吃饭吧。”

    “不签合同，这饭，我不敢吃。”

    莫宁往外推了推豆浆，袁明哲见状，轻笑地摇摇头。

    “好吧，朱玉，拿合同给他吧。”

    莫宁看到那抱着平板的女人点点头，带着清香明亮的香味走到他的身旁，俯下腰将平板摆在桌上。

    “您好，我叫朱玉，是代理执行总裁的秘书，这是我司拟定的聘用合同，合同期限为三年，里面包含了您的待遇，福利和违约责任，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我咨询。”

    朱玉带着浅浅的职业笑容，声音饱满清亮，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莫宁微微颔首，仔细看起了合同。甲方是工盛集团自由之城公司，条款写得很简洁通俗，没有高深或者模棱两可的字眼，哪怕是第一次接触合同的人，只要识字，都能看得明白。

    “没什么问题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莫宁说道，“怎么签？”

    “在屏幕上签就可以。”朱玉递过一支触屏笔。

    莫宁接过笔，正准备签上直接的名字时，余光瞟到了坐在对面的袁明哲，对方的神色似乎奇怪。

    “我能等会再签吗？”莫宁放下触屏笔，“肚子有些饿了，想先吃饭。”

    袁明哲眉头舒展：“当然可以，朱玉你先下去忙吧。”

    待那高跟鞋声远去，莫宁注视着袁明哲：“袁少爷，您是不是不想让我签我这份合同？”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袁明哲笑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推到莫宁面前，“其实我想让你签的是这份。”

    纸张很薄，甲方是袁明哲，内容仅有三条条款。

    一条是待遇福利，从昨天说的一万二提到了三万六，一条是期限，没有变，还是三年，最后一条是特别约定：合同期满或乙方在合同期内不幸身亡，甲方将完成乙方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

    “对，一个要求，只要签完合同，随时可以提。”

    莫宁拿着合同，抿着嘴，手指轻敲着桌面。

    “袁少爷，冒昧地问一句，我刚刚听朱玉小姐说，您是代执行总裁。”

    “你没听错。”

    “您是什么时候来这自由之城的？”

    “半年前。”

    “所以，您是想买我三年的命？”

    袁明哲身体前倾，直视着莫宁的双眼：“你愿意吗？”

    莫宁没有回答，只是和袁明哲对视着，片刻之后，他将合同放到一边，端起了一旁的豆浆。

    “等我吃饱了，再给你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