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警局的拘留室左右不过10来平米，没有窗户，一面铁栏，三面白墙，摆放着五张上下铺，只关着缠满绷带的莫宁一人。

    莫宁在这间拘留室关了两天，但距他去江振家拜访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包括他躺在医院里昏迷的时候。

    “嘿，起来了！”

    听到铁栏外警员的声音，莫宁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怎么了，警官。”

    “带你去审讯室！”铁栏缓缓升起，警员拿着手铐走了进来，“一会老实点，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吗！”

    “我能问一下，我犯的是什么罪吗？”莫宁配合举起双手。

    “到时你就知道了！”警员拷好手套，揪住莫宁的后领，把他拎了起来，往外面一推，“走！”

    审讯室和拘留室差不多大小，当中是一张钉在地上的玻璃面审讯桌，桌上有两台显示屏，显示屏后面坐着两位警员，一个不苟言笑，两颊深陷，如同地狱的无常，一个富态圆润，耳垂宽厚，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面铺满半张墙的镜子，镜子的上方贴着一句标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莫宁四肢被铐在审讯椅上，好奇地四处打量。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从审讯桌处照来，他的双眼被晃了一下，本能地眯了起来。

    “你看起来很放松，是因为有恃无恐吗？”沙哑刺耳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给人一种随时会断气的感觉。

    莫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低下脑袋，心中猜测这个声音来自于那个干瘪的警员。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沙哑的声音再次问道，“是不屑吗？”

    “没，没有，我只是，有些紧张。”莫宁回答道。

    “紧张？桀桀。”沙哑的声音不屑地笑了，笑的很难听，“你的心率平稳的可一点都不像紧张的样子。”

    莫宁细不可闻的啧了一声，铐在扶手上的双手用力握了一下拳，指甲狠狠地扎了一下掌心，这样能让他的心率稍微变快一些。

    也许是被显示屏上的心率变化蒙骗，沙哑的声音转变了问题。

    “姓名。”

    “莫宁。”

    “年龄。”

    “十八。”

    “性别。”

    “啊？警官，我的性别您看不出来吗？”

    莫宁有些震惊，这时，另一个明亮，充满亲和力的声音解释道：“自由之城的性别是自由的，不管是是男儿身女儿心，还是是女儿身男儿心，甚至是无性别，只要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我们就写什么，绝不会主观的给你下定义，你只需老实回答就行。”

    “那我要是认为我是女的，岂不是就可以去女厕所了？”

    “逻辑上，是这样。原则上，不提倡。”

    莫宁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快回答我，你的性别！”沙哑的声音不耐烦问道。

    “男。”莫宁顿了顿，又做了补充，“身心都是男的。”

    “什么时候来的大团结区？”

    “大概六天前。”

    “来大团结区做什么？”

    “袁明哲聘我做他的私人司机。”

    “袁明哲？工盛集团那个代总裁？”

    “对。”

    “可有证明？”

    “你可以打电话去问一下。”

    在强烈的白光背后，莫宁可以隐约间看到两名警员在听完他的回答后立刻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

    三分钟后，他们似乎有了什么结论。

    “你刚刚说，你是工盛集团自由之城公司代总裁袁明哲的私人司机对吧？”沙哑的声音问道。

    “是。”莫宁眉头皱了起来，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对劲。

    ”你还在说谎！“果不其然，只听那沙哑的声音一声怒喝，声音更加刺耳，”说，你的同伙是谁！”

    面对突然的发难，莫宁露出一副一头雾水的模样：“警官，你在说什么，什么同伙啊..”

    “不要再狡辩了！”沙哑的声音继续喝道，“你刚刚说你是袁明哲的私人司机，可是在系统上根本没有你的信息！我有理由怀疑你是通过非法手段进入大团结区的！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再给你加一条妨害公务罪！“

    “不，不是，我真的是袁明哲的私人司机。”莫宁辩解道，“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问啊。”

    “小兄弟，你还是如实交代吧，你还年轻，只要配合，我们会争取让你从轻发落的。”这时明亮的声音开口了，“非法持枪罪，故意杀人罪，非法入境罪，如果再加个妨害公务罪，数罪并罚，可就不是坐牢的事了。”

    “那是...”

    “死刑。”

    “死，死刑？”

    “对，死刑，就是照着你脑袋来一枪，或者是往你的血管里打一点东西。不过你放心，都是一瞬间的事，不会很痛苦。”

    听到对方的话，莫宁激动了起来，他疯狂地扭动着身子，脑袋拼命地往前伸着，全然无视了晃眼的白光，瞪大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我真的是袁明哲的司机！我没有骗人！我没有骗人！“

    “如果你真是袁明哲的私人司机，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人来保你。我想作为总裁，他不会付不起保释金吧？”

    “也许，也许是他工作忙，不知道我被抓了...”

    “私人司机这么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三天，怎么不可能不发现呢？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你对他，一点都不重要。”

    莫宁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颓然地坐回了审讯椅上，眼神涣散。对面那强烈的白光消失了，显出那两个警员的脸。

    那像弥勒佛的警员站起身，绕过审讯桌，走到失魂落魄的莫宁身后，双手按着对方的肩膀：“你应该是通过幸运日招聘进来的吧，那你也应该听说过，那些和你一样途径进入自由之城的有多惨。”

    弥勒佛警员俯下身子，在莫宁耳边低声耳语：“我昨天刚刚审了一个，也是从幸运日招聘进来的，断了一条腿，还要被抓去打靶，太惨了。”

    虽然弥勒佛警员的声音依旧那么充满亲和力，但听在耳中像那魔鬼的低语，也像那救命的稻草，莫宁吞了口唾沫，语气颤抖地说道：“那，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只要告诉我，是谁给你的枪，是谁指使你去的江振家，是谁让你杀害仿生人卡密尔。”

    “我没有要杀害卡密尔，是她要杀我，我自卫...”

    “谁能作证？”

    莫宁张着嘴，却哑口无言。

    “你觉得法院会相信一个非法持枪，疑似非法入境的待定者吗？”

    莫宁闭上嘴，脑袋垂了下去。

    “所以你只能配合我，老老实实地交代你所知道的一切，这样我就能想办法保住你的命。”

    莫宁扭头看向弥勒佛警员那张富态圆润的脸，对方笑的憨厚亲切，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任。

    ”真的？“

    “真的，只要你交代，那个给你枪，指使你去江振家枪杀仿生人卡密尔的幕后人是谁，我保证会像法院求情，对你从轻发弱。”

    莫宁咧着嘴，五官挤在了一起，看得出来他在挣扎，弥勒佛警员也没有催促，依旧保持着笑容。

    半响，莫宁认命般地呼出一口气：“如果我说出那个幕后人，你真的可以保住我的命?”

    “放心吧。”弥勒佛警员笑得愈加憨厚亲切。

    “好，那个人叫...巴康平。”莫宁转向审讯桌，直视着那个坐在桌后，如同无常般的警员，“他跟我说，哪怕我被抓了，他也会保我出去.”

    弥勒佛警员笑容僵在了脸上。

    巴康平正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