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韩霜衣一番审讯之后不放心，又运用催眠之术，从她口中得到消息，终于确认这姑娘真的打算卖姐姐后，王某人为她合上双眼，与轩辕轻灵走出屋外。

    此时华灯初上，月明星稀，点缀夜空如晶莹的珠帘。

    轩辕轻灵神情复杂，缓缓道：

    “她终究还是怕了。”

    王某人笑道：

    “怎么，你也怕了？”

    女子并未否认。

    依稀记得，初初见面，韩霜衣是如何咄咄逼人。

    只是见识到了王某人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后，终于还是乖乖顺从，曲意逢迎，有意无意卖出好几个破绽，将欲拒还迎一词表达到了极致。

    如此人心，可叹可惧！

    王某人沉思了一会儿，道：

    “如果你也有一天，沦落到她那副境地，不要犹豫，乖乖配合敌人，一切以保住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女子摇头，“我绝不会出卖你，哪怕我死！”

    “你可以的，因为我不想你死。”

    轩辕轻灵紧咬嘴唇，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

    男子笑道：

    “绝不是什么以退为进、拉拢人心的手段，而是坦诚一片。出卖我难道就真的是出卖我吗？行走江湖，如果没做好被人出卖的准备，注定走不了多远。所以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没必要的。”

    “我们能不谈这个话题么……”

    轩辕轻灵趴在王某人背上，声音哀伤，“我好难受。”

    男子沉默了一下，道：

    “……习惯就好。”

    “……”

    ——

    经历剧变的天水城，除了几处有足够分量的修士庇护之地，到处都是废墟一片，处处都是哭啼之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乞丐声音凄厉，颤巍巍抬起手指，想要怒骂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他吐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

    百药坊。

    居于天水城一偏僻角落，生意不好不坏，老板是一女子，常年穿着茶色衣衫，容貌算是中等偏上，身材娉娉袅袅，如此姿容，自然免不了被地痞无赖几番调笑。

    茶衣女的脾气一向很好，哪怕被人指指点点，也不以为意，该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生意，从不轻慢别人，也从不主动讨好别人。

    这样做生意，能做大做强才怪了！

    曾经就有一贵族子弟的跟班，狗仗人势，想要收茶衣女做情人，没名分的那种，被拒绝后怀恨在心，几番挑拨后，身后的主子心中恼火，自家的狗看上了别人，是别人的荣幸，岂容挑三拣四？于是明里暗里进行针对，以至于百药坊举步维艰，若非其中的草药质量实在太好，早就开不下去了。

    可当大难来临，处处皆废墟，曾经耀武扬威的贵族子弟之家在灵力乱潮中土崩瓦解，然而百药坊却片瓦未损，完好如初，这一幕异景，顿时让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心中凛然，百药坊里有高人！

    白日里茶衣女步履如常，外出清扫着地面，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顿时让众人找到主心骨，一个个拜了下去，“仙子救命啊！”

    茶衣女一反常态，轻纱蒙面，这倒是数年来头一回。哪怕只是隔着一层轻如淡烟的薄纱，但女子面容仍然看不真切，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在众人心生惴惴之时，茶衣女说话了，声音平淡如水：

    “百药坊只做公道的生意，不做亏钱的生意，想要抓药看病，可以，价钱公道一切好说。可要是有谁想要利用道德大义进行绑架，那就别怪我不好说话了。”

    这一忙从早忙到晚，百药坊生意兴隆，名声也很快传了出来，以至于位于城东的小小药店，居然有城西的百姓不避险阻前来求医。

    “该死的历练终于有了结果！”

    夜深人静时，茶衣女瘫倒在椅子上，一反平日里的安静娴雅，扯下面纱，露出真容，明眸皓齿，绝非平日里众人所见的平庸。

    “说来还真得感谢那天水王，若非一招大规模杀伤，阴差阳错让百药坊鹤立鸡群，我还不知道得在这里发配到什么时候！当初师尊曾下令，当百药坊名震全城之时，便是历练圆满之日，我就可以回宗门啦！哼哼，若非情非得已，不能展露修为，这历练岂不是信手拈来？随便托梦，搞几发奇景异象，轻轻松松！”

    想到某处，这茶衣女紧紧咬牙，“可惜，那恶少刁奴死得太过于容易，让本姑娘心头不快，当真可恨！”

    整理心神，茶衣女在桌案上书写历练感悟。

    “一家药店，想要在短时间内发扬名声，就要因势利导，大灾大难之时主动显露峥嵘，困境时的良药就是仙药。”

    想了又想，在后面补道：

    “如果没有大灾大难，可以……”

    一边写，一边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犯忌讳。

    因为她本来就是魔女啊！

    魔教七宗，各具凶名，其中迷离谷，以研究药理为主业，只不过方法多偏激，每年运入谷中以供实验的素体就不下万人，被人诟病，不以为意，反以为荣。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茶衣女黛眉一挑，扯来面纱，蒙在脸上，“谁啊？”

    为了护住百药坊，真气剧烈运转，法诀层出不穷，一不小心将那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给弄坏了，又不想委屈自己的脸，用真气控制经脉肌肉，改变容颜，以至于不得不蒙上面纱。

    “掌柜的，有客人来访，想要买药。”

    “药店已打烊了，买药明天来！这是规矩，你没说吗？”

    “说了，可是……他给的钱太多了！”

    “那又怎样？规矩就是规矩！既然钱多到没地方花，那就去别的地方祸祸，烧钱撒钱撕钱都行，别说买药了，买娘子买老娘都有人卖！”

    一边说，茶衣女心中升起了警惕，缓缓将桌案上的纸张揉成一团，真气轻轻一激，瞬间化作飞灰。

    门外没了声音。

    茶衣女黛眉一挑，出声问道：

    “阿香，你还在吗？”

    “她在。”

    门外，一男子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

    “只不过她操劳过度，我又不忍她加班熬夜，于是就让她休息一会。”

    “你是谁？”

    “一个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

    “送钱的客人。”

    “我不缺钱。”

    “可我缺药。”

    “天水城的药店不止我一家。”

    “可我要的药只有你这里有。”

    暴露了！

    茶衣女心神大震，正欲开启店中机关。

    魔教不容于正道，而大陆以正道为主，以至于她蛰居天水城中，早就给自己的店铺安置了数不尽的机关禁制，一旦激发，便是神图修士，想要擒她，也不是易事！

    突然一阵眩晕感传来，意识朦胧。

    咣当。

    茶衣女软到在地，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堂堂迷离谷真传弟子，魔道第一毒药宗门的天之骄女，居然……

    被人迷翻了？！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隐隐约约间，只听得那男子微微吃惊的声音传来。

    “咦，这个姑娘……很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