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耳聋眼黑，利欲熏心了吗？怎么能拿遗物当别人的酬谢？”老翁抄起手边拐杖，照着图尔特的身子就打了过去。

    刚还捂着脸的图尔特，眼见拐杖打来，连忙闪身躲避，大嚷道：“那...那你说...咱家还有啥拿得出手的东西！”。

    一颗灵松果卖到桑德尔家都能值七八个金币，更值钱的青松塔经过烘焙加工，再切片制成药，怎么也得翻倍，卖上十八九个金币的价格。

    霍克在这房前屋后扫视了一圈，这时才反应过来，一颗制成药的青松塔对这老翁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奢侈。

    霍克在殒神峡谷里风吹日晒两个月的收入，才刚刚买得起这样一味药，更别说在已经变成穷山恶水的长溪村生活的村民。

    老翁脱力的咳嗽几声，吃力的拄着拐杖喘了几口大气，颤颤巍巍的从屋里拿出半袋钱币，递到霍克面前说道：“小兄弟，你若不嫌弃，这些就权当你的酬金了吧。”。

    图尔特跨步上前，一把夺走了老翁手里的钱袋，眼神带刺的嚷到：“阿爹，这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了，这小子还什么都没干呢，凭什么给他拿酬金！”。

    霍克看到这半袋钱币的第一眼，就在心中猜测，这或许就是老翁和图尔特的全部家当了吧。虽然依旧不及青松塔的价格，但若是拿走，他们父子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更让霍克感到尴尬的是，自己若拿了这半袋金币，萍水相逢而已，自己总不能为了这一杯茶水，就去帮着老翁补全青松塔的价格吧？

    霍克没去计较图尔特，反倒是看了看地上那脏兮兮的魔力袋，心中犹豫，又一声叹息。

    霍克最终还是将那张兮兮的魔力袋从地上拾起，熟练的操控魔素，缓缓的注入魔力袋，随着魔素的充能注入，魔力袋慢慢有了反应。

    霍克心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探入内部空间，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玩意，更别说图尔特口中那所谓的宝贝了。

    霍克将魔力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稀稀拉拉的散落了一地。

    一柄断刀。

    一根魔杖。

    几块不知道还能不能吃的大饼。

    野外露营用的毛毯，炊具。

    几件衣物，看样式，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衣服了。

    以及一堆五颜六色的卷轴。

    图尔特和老翁尴尬的看着霍克从魔力袋里倒在地上的东西，虽然看上去不少，零零散散的铺了一地，似乎不少，但样样都不像是值钱的东西。

    霍克没有说话，蹲下身来，将这些饱含历史感的一地杂物挨个检查了一遍。

    断刀上满是豁口，应该发生过相当激烈的战斗，但断刀终归是断刀，谁会为一柄断刀买单。

    魔杖倒还算完好，老霍却悄悄告诉霍克，这根魔杖在二十多年前算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值不了几个钱。

    衣物，炊具，毛毯和帐篷这些满含生活气息的东西，霍克碰都没碰，直接选择跳过。

    随着霍克一卷卷的打开面前成堆的卷轴，老霍也一一做了确认：“这黄袍法师如果不是魔法学校的老师，就是专门贩卖卷轴的书店老板。各个系的初级和中级卷轴都有，这些东西放到现在都算是老教材了，值不了什么钱。”。

    忽的，一抹熟悉的暗红色映入霍克的眼眶，他顿时心跳加速，刚准备伸手将那通体暗红色缎子的卷轴抽出来的时候，老霍的声音传入霍克脑中。

    “等等！”老霍急忙阻止了霍克鲁莽的举动：“你若是让人看出这卷轴的端倪，日后定有无尽的麻烦。”。

    霍克已经伸出去的手哪里还能收得回来，他只好顺势在卷轴堆里胡乱拨弄了几下，满脸佯装嫌弃的说道：“这些都是学校发过的入门级卷轴，根本值不了几个银币，更别说换一颗青松塔了。”。

    “怎...怎么值不了！”图尔特眼见魔力袋里确实没掉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却还是急忙迎上来，拉起那几件衣服说道：“这些衣服都还是崭新的，拿到集市上也能换不少银子。还有这魔杖，我可听说你们魔法师用的东西非常贵的，你可不能诓骗老实人！”。

    “那你都自己留着吧。”霍克终于不再对这处处充满敌意的图尔特隐忍，更是不与他争论，直接站起身来，拿出几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又对着老翁拱拱手：“老大爷，我本只是来讨口水喝，既然已经歇了半晌，就不再继续叨扰了。”。

    图尔特没想到霍克竟忽然就要离开，连讨价还价的兴趣都没有。

    “小兄弟，等一下！”老翁惊讶的看着提起腿往泥巴栅栏外走去的霍克，连忙起身叫住了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上前，将那半袋钱币塞到霍克手中，又指着从魔力袋里倒出来的满地杂物说道：“这些东西全归你，只求你给我带回一颗青松塔，也好让我这老头子大病得愈，能下田干活。”。

    霍克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约莫七八个金币的重量，他看看老翁病恹恹的模样，心有不忍，刚准备开口，老霍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你千万别这么快就答应他。”。

    霍克吧唧吧唧嘴，将那钱袋重新塞回老翁手中，改口说道：“老大爷，我本就只是讨口水喝，帮你们打开魔力袋已是情份。想必你们也打听过，青松塔的采摘时机过于严苛，不然也不会太过稀有。且不说这堆东西值多少钱，能不能卖出去，万一不够，难道还要我这穷学生给您老补了那青松塔的差价不成？”。

    老翁眼瞳微缩，神情忽的一滞，他根本没想到这年轻人竟将其中的买卖，直接说的明明白白。他连忙赔笑，和声细语的说道：“小兄弟能为我这老头子找来一颗青松塔便好，哪敢让你给我补了青松塔的银子？”。

    老翁作势再次将那钱袋往霍克手里塞。

    霍克连忙退开半步，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老大爷，这钱你先留着吧。这摊杂物我且收下了，能卖出去自然是好，若是卖不出去，待我采到青松塔，再议价格，可好？”

    “好好好！”老翁对霍克的提议心中大喜，又颇感意外。青松塔的价格他早就打听过，不论是大药铺的，还是药农新鲜采摘的，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岂是他能消受的。

    “不行！”图尔特断然拒绝了霍克的提议，将那魔杖紧紧攥在手里：“你们魔法师用的东西没有一件是便宜的，这根魔杖肯定很值钱，休想诓骗老实人！”。

    老翁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认识青松塔的采药人，大病得愈终于有了希望，却不曾想眼前的希望再次被他这傻儿子阻扰。

    老翁顿时青筋绽出，双眼微突，抡起拐杖就往图尔特身上打去：“孽障！”。

    霍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图尔特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竟是这样执拗，他望向老翁询问道：“那这根魔杖你们也先留着？”。

    “这样可以吗？”老翁没想到霍克竟再次提出如此这么宽厚的提议，他喘着粗气，咳嗽几声，又极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兄弟，只要是青松塔能治我的病就行，小老儿不敢有别的要求。”。

    霍克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蹲下身子，在图尔特那狐疑的目光中将满地的杂物重新收回那脏兮兮的魔力袋。

    霍克刚起身，准备开口说话时，图尔特再次一个箭步跳出来，抓住霍克的手腕，厉声嚷嚷道：“不对，这魔力袋也是值钱货！我就说你怎么都准备走了，还要折回来！”。

    嘭！

    “啊！”伴随着一声闷响，图尔特一声惨叫，老翁的拐杖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图尔特的后背上。

    “你这个孽障！是盼着老头子我死啊！”老翁气喘吁吁的手持拐杖，作势又要往图尔特身上招呼过去。

    霍克连忙拦住老翁，将刚刚装进魔力袋里的东西再次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他将魔力袋塞到老翁手里：“老大爷，这魔力袋你们也留着吧。”。

    老翁呆滞的看了一眼霍克塞到手里的魔力袋，双眼满布血丝的将其砸向图尔特，大骂道：“滚！”。

    疼得满地打滚的图尔特，忽的起身接住魔力袋，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老翁咳嗽了两声，再次将装着金币的袋子往霍克手里塞：“小兄弟，让你看笑话了！这些你都收好！烦请你帮我这老头子采来青松塔，只要能治好病，差你的钱，我就算是卖房子卖地，都给你补上！”。

    霍克将老翁扶到长椅上重新坐下，才将满地的杂物连同那卷暗红色的缎面卷轴收到自己的魔力袋里：“老大爷，青松塔的事我应下了，但是这灵药着实稀有，一旦采到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老翁坐在长椅上缓了半天才说道：“不急，不急，老头子我还顶得住。”。

    “那就好！”霍克看了看天色，便起身与老翁告别。

    霍克再次回到潮汐城的时候已经满天繁星，街边的小吃摊上已经挤满了人。他背着空空如也的药篓，随便买了点吃食就径直回了出租屋。

    老霍看这满城的繁华，感慨道：“咱们在山里跑了一下午，还不如在这街边摆个茶摊赚钱。”。

    “茶摊能赚几个钱。”霍克一脸不屑。

    “嘿，你可别小看这路边的茶摊，赚钱着嘞！”

    “对对对！”霍克只想快点回到出租屋，此刻他的心里只装着那卷暗红色缎面的卷轴，哪里有心思听老霍的感慨。

    刚进门，霍克甩掉肩上的背篓，将那一堆卷轴都倒了出来。

    霍克从杂乱的卷轴中抽出那卷暗红色缎面的卷轴来，随着卷轴的缓缓打开，霍克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混沌之刺》？”老霍一眼便认出了这卷卷轴，声音里带着些许兴奋的说道：“这曾经是混沌系法师们接触到的第一个魔法，是正统的入门级教材。”。

    “入门级教材？”霍克一听是入门级，顿时就来了兴致，在混沌系已经绝迹的当下，能有本当年的教材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是不是等我能够完成九颗魔星的操控后，描刻星图那一步就可以先学这个，之后再学《混沌吞噬》？”。

    “对！”老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又高兴的继续说道：“这卷轴放在十几年前值不了几个银币，但是现在对你可是解了燃眉之急的东西，这样循序渐进，对你混沌魔法的学习帮助很大。”。

    “嘿嘿！”霍克抱着《混沌之刺》傻乐，他略微翻看了一会，发现里边对魔星操控的技巧要求相当简单，比《混沌吞噬》的要求低了不止一星半点：“老霍，这个魔法会不会太简单，对后面学习《混沌吞噬》没有帮助啊？”。

    “傻小子，先解决有无，再解决强弱。走都不会，就想学会跑？”

    “那你看看其他卷轴，有没有值钱的，帮那老大爷卖掉，如果能直接买一颗青松塔，他也少受点疾苦。”霍克开心之余，也没忘了这《混沌之刺》的来历。

    “其实，你也不用有什么亏欠感。那家人怎么说都只能算是杯水之交，若不是那中年人意外拿出来的魔力袋，只用半袋金币就想打发你采摘青松塔的交易，怎么算都是你吃亏。那老头哪里能算是善类，还不是欺负你年轻，你猜你是第几个看过那张药方的采药人？”

    霍克听到老霍的话，有那么一瞬间还是迟疑了，那老翁虽不像图尔特那般过激，但想来也确实如老霍所说。霍克虽然没打开钱袋细数，但八九个金币的重量就想拿到能够入药的青松塔，只怕比桑德尔家还要黑。

    “不论是那满是心计的疾苦老头，还是能把从尸骨身上扒下来的污秽藏在家里那么多年的图尔特，都不是你能轻易惹得起的。你见人疾苦，心生怜悯，但人家从一开始就把这些当做一场交易，你不去赚人家的钱，能公平交易就已经算是行善了。明天去看看其他的入门级教材能卖多少钱，你按五倍的价格买下《混沌之刺》，不管怎么说，至少能算公平交易了。”。

    霍克坐在地上，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虽然都是小山村，但那长溪村的父子，哪里有坠星村的乡情淳朴？

    “这都是人间常态，以后还会遇到更奇怪的家伙。你也别愣着，看看那堆卷轴里还有啥。”

    霍克应了一声，再次一卷卷的翻看卷轴。直到霍克在不经意打开了一卷水蓝色缎面的卷轴时，老霍惊咦了起来：“这是水系中级秘典《水牢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