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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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文学社与社长

    现在和白行欢算是什么关系呢?

    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关系很好的人,谈不上是仇人,充其量算是一个以前关系很好的、认识的人。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两个人就只是这样的关系。

    我好像没什么理由再生闷气了。

    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可冲着个小姑娘发脾气又算什么本事。

    不主动,不接近,但她找我说事情的时候,我至少得讲求最基本的礼仪,就这样和她相处吧。

    我不喜欢情绪失控的感觉,就好像把身体交给了一只没有分寸的恶兽,只能缩在角落向上天祈祷,祈祷它不会做出些让自己和他人都会后悔的事。

    死水的深处似有蛟龙在翻涌,表面虽只是微有波澜,深处却是漩涡横流。

    世上不是有那种老实人吗,平时默默地受着他人的欺凌,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做出些相当凶残的事来。

    我现在大概也差不多吧,所以才需要时时地告诫自己,约束自己。

    其实真要说起来,还是当年太青涩了,不知道人终究是要靠自己活着的,对旁人抱有着过分的期待。

    到最后,期待得不到回应,它们原本是我身处低谷时的希望所在,结果却无时无刻不在嘲笑着我的天真。

    “无忧,到了,这就是文学社。”白行欢回过头对我说道,笑容中带着些戚戚。

    但这与我何干呢。

    “谢谢,我知道了。”

    “好。”她转回头,打开了社团大门,肩膀似乎垂落了些。

    我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打量起社团教室来。

    教室的空间很大,里面却没什么物件,除了窗户和门以外,墙边全都是书架,或者说,书架就是社团教室的墙。

    窗台上摆着几株多肉植物,肉嘟嘟的,在日光下闪着莹黄色的光。

    一张四四方方的长桌居于教室中间,看起来有些像我小时候家里的红木家具,有几个人坐在桌子旁看书。教室的更深处摆放着一张办公桌,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株白菊花,有个女孩子坐那看着书。

    白行欢同众人招了招手,领着我到了办公桌前,绕到那个看着书的女孩子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女孩的身体猛地一抖,抬起头,看见是白行欢后,眼里的怒气变为嗔怪,摘下了耳机。

    “招新结束了?时间不是还有一点。”

    “这是我朋友,我就先把他带过来了。”

    “哦,男朋友?”

    “不是。”白行欢犹豫着的时候,我回答道。

    那女孩饶有兴趣地来回打量着我和白行欢,笑了笑,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些好奇。

    “你先坐下吧,”那女孩朝我挥了挥手,“行欢你就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招新就算了。”

    白行欢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走到一旁去了。我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坐到了座位上,把肩上的包放在了办公桌旁。

    ”你们的关系不好吗?“她端正地坐着,一双狐狸眼却俏皮地眨着,眉目间似含着满满的情意,问了我一个与招新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以前很好。”

    “意思就是现在不好吗?”

    “现在关系一般。”

    “是吗?”她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眼帘低垂,流露出几分柔弱,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然后她又看向我,灵动的双眼像是在向我说着话,“刚刚是怕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影响我们的部活,所以打听了一下,不介意吧?”

    “现在不介意了。”

    她愣了愣,随后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更像狐狸了,“你很坦率呢。”

    “有时候也不是。”

    她嘴角的弧度略微上翘了些,看起来心情不错,“那么,现在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好的。”

    “你认为,文学作品是什么呢?”

    “有力量的文字的集合。”

    “你认为文学作品是怎样被创作出来的呢?”

    “生活中会积累到的素材,以及灵光一闪所得的灵感。”

    “你认为人与人之间有坦诚相待的必要吗?”

    “人心里藏着世界的败坏与黑暗,是一旦公诸于世便会令世界陷入混乱的祸物,就算是再亲近的人,心里也会有无法被任何人涉足的领域。所以,人与人之间可以在距离上亲密无间,可以在心理上感到彼此认同,但绝不可能会真正地坦诚相待,这不是必不必要的问题,因为坦诚相待本身这件事就不可能发生。”我思考了一会,给出了我的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评价19世纪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绥夫涅洛斯基的作品。”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搜寻到任何相关的记忆,只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位作家。”

    “好的。”那女孩击了下掌,向我伸出了右手,“欢迎你加入文学社。”

    我的手和她握了握,很快就收了回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想着绥夫涅洛斯基,要不是她主动伸手,我怎么都不会想着去做这种事。

    我不说自己看遍世上所有的书,那就太狂妄了,可大国知名作家的书我都有所涉猎,就算恰好没看过某一本书,也不至于连作家的名头都没听过。

    “所以,社长,你可以推荐给我几本绥夫涅洛斯基的书吗?”

    “你还记得啊,这是我临时现编的,应该没有这个人吧。”

    “啊?”

    “就是说,我给了你几个限定词,想看看你是怎么回答的。以前有好几个人绕着我给的词,像考试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题目一样编了一大堆东西呢,可有意思了。”她的眼睛又笑得眯了起来,“你叫我社长也可以,我的名字是向小园,向是方向的向,小是大小的小,园是花园的园。老是有人把我的名字写成奇奇怪怪的样子,明明是个很好写的简单名字。”

    我知道你的名字,云源一和我讲过你。你是看起来很随和其实谁也不亲近的“高岭之花”,有着谁都喜欢的狐狸眼,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她长得可好看了!”云源一这样强调道。

    我也承认这一点。

    或许云源一的介绍里还得再加上一条:

    是“占尽风情向小园”的向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