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停看了两分钟，硬着头皮读：

    “显考妣父母双亲，甲午年婚配成双，携手共度六十五载。”

    “夫妇一生和睦，相敬相亲，甘苦与共，勤俭持家，教育子女含辛茹苦。”

    ……

    “帮扶乡里，备受敬仰。父母恩德存久远，子孙祭奠报本恩。”

    两份碑文读完，王停云里雾里，不知道读了些什么，有不明觉厉的感觉。

    裴家兄弟也是云里雾里，虽然不知道听了些什么，却知道听的是好话。

    王停放下碑文，笑着问：

    “老叔们满意吗，不满意咱再改。”

    裴家兄弟根本听不明白，说不出满不满意。

    不过听不懂就是好文，裴大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听不懂，于是点头说：

    “写的真好，你们觉得怎么样？”

    三个兄弟也表示很好，不想让大哥知道他们听不懂。

    裴大说：

    “那就这样吧，啥时候能把碑刻好？”

    王停说：

    “大后天下午送货，等下给我留个地址。”

    又说：

    “两块碑，先交二百块钱定金。不是我信不过老叔，这是俺们的行规。”

    四兄弟一商量，裴大拿二百块钱交定金。

    王停收钱，给他们写收据，最后盖上公章。

    定金就是押金，如果碑刻好了，买家又变卦了，这二百块钱能挽回损失。

    送走裴家兄弟，李莹眉开眼笑，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笔生意。

    两块碑能挣四百多元，小半年的生活费有了。她含情脉脉的看着男友：

    “五哥，你真棒。”

    王停哈哈笑：

    “现在还考虑改行吗？”

    李莹翻个白眼，王停又说：

    “去请老张，中午多买点菜，再买两瓶好酒。”

    “嗯呐。”李莹提着菜篮子出门买菜，有生意就有好心情。

    半个小时后老张来到，从三轮车里拿出笔墨纸砚，先进屋喝杯好茶。

    王停和哑叔将一块大碑抬架子车上，再把架子车拉到屋里，把石碑抬上雕刻台。

    老张已经研好墨，盯着石碑看两分钟，突然弯腰大笔挥毫。

    苍劲有力的字体出现石碑上，很标准的隶书，字体位置也恰到好处。

    之前王停以为老曾的隶书写得非常好，现在觉着老曾写的是个屁。

    忍不住给老张点赞：

    “老爷子，您应该去中书协上班。”

    “小子，想学吗？”

    “想，真的想。”

    老张哼哼两声，等墨迹干了，让王停把石碑翻过来，在背面写碑文。

    在他写作时，王停和哑叔又拉来第二块大碑，放在第二个雕刻台上。

    这时李莹买菜回来，菜篮子里有茄子、黄瓜等七八种蔬菜，还有两斤肉，两瓶酒，

    李莹向老张问好，老张说：

    “闺女啊，别做那么多菜，够吃就行。”

    “老叔您辛苦。”李莹系上围裙去厨房。

    写完第二块碑文，老张般个凳子去院子里晒太阳，王停陪他聊天。

    厨房是牛棚改的，李莹拎着菜刀切黄瓜片。

    她已经切好了三种菜，准备做三荤一素。

    菜篮在厨房外边，老张眨眨眼：

    “闺女，凉拌黄瓜切丝好还是切片好？”

    李莹笑着说：

    “凉拌当然是切丝，切片是炒黄瓜。”

    王停马上搭话：

    “莹莹，再做个凉拌黄瓜丝。”

    “不不不，我没这意思。”老张矢口否认。

    李莹也不废话，从篮子里拿两根黄瓜切丝。

    爷俩又聊了几句，老张突然说：

    “闺女啊，你对这个菜花有什么展望啊？”

    李莹懵了，展望是什么意思？

    “莹莹，再炒个菜花。”

    “老五，菜多了吃不完，干嘛呢？”老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说：

    “真羡慕现在的生活，想当年家里只能吃茄子，多少年都吃不上肉。”

    鉴定完毕，这就是个老阴阳人，王停说：

    “莹莹，再做个茄子炒肉沫。”

    “好，马上做。”

    “老五，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真见外。”

    老张口口声声说生气，干饭时原形毕露。

    筷子不离凉拌黄瓜，菜花炒肉和茄子炒肉末，吃得满嘴油。

    本来四菜一汤，硬生生让他加到七菜一汤。

    老张很满意，不仅满意菜，还满意人。

    没有王停的情商，加不了这三个菜。

    吃完饭王停准备刻碑，老张说：

    “书法可以修身养性，先练半个时辰书法，等心平气和再刻碑。”

    “可以。”王停准备笔墨纸砚，提笔写字。

    “坐姿不对，握笔的手法也不对，这样写不好字。”

    老张纠正他的姿势，手把手教他起笔，王停突然觉得那三个菜加得值。

    练一个小时的字，活动一下手腕，拎起锤子凿子刻碑。

    以字大字小来说，最好刻的正文，其次是背面的碑文，最难刻的是立碑子孙名册。

    王停全神贯注，用一小时把正文刻完，用三个小时把名册刻完。

    老张坐在旁边抽烟，他是留守老人，三个孙子都在外地经商。

    他认为留下来看王停刻碑，比拎着马扎去街上下象棋有意思。

    哑叔帮忙把墓碑翻过来，王停又用一个半小时，刻完五十多字的碑文。

    李莹和哑叔用砂纸打磨笔画痕迹，打磨的越光滑，点漆后的效果越好。

    黄昏来临，老张从板凳上站起来：

    “老五你忙吧，我回家。”

    “再玩会吧。”王停掏钱包，拿出四十块钱：

    “一面碑字十块钱，不管字多字少。”

    又说：

    “两块碑共四面字，给您四十块钱中不中？”

    老张摆摆手，说：

    “你拿着吧，我不缺钱。”

    老张的三个孙子都是做生意的，都是孝顺孩子，每个月都会给他生活费。

    王停说：

    “这是两码事，做生意是经年累月，不收钱是不行的。”

    老张想了想，抽出二十元说：

    “别论面儿，论块儿，写一块碑十块钱。”

    能省钱是好事，王停把老张送走，接着刻第二块碑。

    雕刻、打磨、上金漆，用了整整两天时间，两块墓碑大功告成。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露出了微笑，笑容在他脸上保持了很久。

    因为保持的太久，李莹有点担心，小声说：

    “五哥，你没事吧，没必要高兴这么久吧？”

    王停指着老裴他爷的墓碑，说：

    “今天下午去送货，不出三天，肯定有人过来找我刻碑。”

    又说：

    “我敢断定，这单生意至少会给我们带来另外一单生意。”

    李莹有点懵，说：

    “为啥呀？”

    王停指了指墓碑上的立碑人名单。裴老太公有十一个孙子，这次只来了四个，还有七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