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正义拿着王停给他的雕像，兴匆匆走进领导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走出办公室，满脸都是纠结。

    把雕像装进公文包，骑着自行车来到白茅石雕厂，换上一副笑脸进门。笑着说：

    “老五啊，这个样品领导很满意，让咱们按照样品做。跟我走吧，早干完早拿钱。”

    他的表情像童话里的大灰狼，王停说：

    “老叔，领导同意了我的报价？”

    “这个……暂时还没有。”苟正义面露尴尬：

    “领导的意思……只想给你三千。”

    王停摇头：

    “三千肯定不行！你回去再跟领导商量，低于五千我不干。”

    苟正义心里咯噔一声，他就怕王停撂挑子，王停是他完成任务的希望。

    如果不能按时完成县里交代任务，脑门会被贴一张能力不足的标签，那就完犊子了。

    最无奈的是，顶头上司只同意三千元工钱，还命令他必须搞定王停。

    苟正义马上唉声叹气，说：

    “老五，我跟你说实话。郑城第一石匠徐庆，当初我跟他谈的就是三千。

    因为时间太紧我才找你帮忙，你可不能坐地起价！”

    听这话王停楞了一下，想不到省内最牛逼的石雕匠，做个两米的人物雕像只收三千元。

    他并不了解92年雕像市场，五千元是未来雕塑市场的报价。

    苟正义暗中观察觉得这事有门，赶紧劝：

    “你可能还不知道，不管是公墓村墓，主管部门都是俺门民政局。”

    苟正义交王停皱眉，嘿嘿笑道：

    “老五，把这个活儿干好。领导满意了，对你的生意有好处。”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王停考虑半分钟，说：

    “我可以接受三千的报价，但有个小条件。”

    “你说你说。”苟正义挺直腰杆，大大咧咧的说：

    “只要不违背原则，领导会慎重考虑的。”

    王停说：

    “我要在雕像后面某个不起眼的位置，留下铁笔王停四个字。”

    雕像的造型是两手掐腰，把上衣中山装撩在身后。王停又说：

    “就刻在中山装的褶皱上，四个字的总长度是八公分。你可以放心，签名不会影响雕像的整体，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苟正义有点懵逼，没想到王停提这个要求。

    仔细想想觉得可行，古往今来的文人雅士们，都会在自己的书画作品上留名。

    苟正义站起来说：

    “我回去跟领导商量，你在家等我，最多半个小时我就过来给你个准话。”

    “中，我等你好消息。”王停起身送他离开。

    重新回到堂屋，李莹给他捏肩，小声说：

    “五哥，一下子优惠两千是不是太多了。要我说呀，最多给他优惠五百块钱。”

    又说：

    “别的石匠五天时间刻不好，只有咱能刻好，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

    一下子少了两千块钱，李莹很心疼，想吹吹枕边风，劝男友拿住价钱。

    “莹莹，如果我说在雕像上签名，比多收两千块钱划算，你信吗？”

    “为啥？”李莹说：“跟我讲讲。”

    王停说：

    “等干完这个雕像，我就在门口立个广告牌，写上焦陵纪念馆雕像作者。”

    李莹仔细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

    这个广告牌确实能带来好生意，能给纪念馆雕刻名人像的石匠，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以后那些想买石狮石象镇宅，想给祖坟立碑的客户，选择卖家时会慎重考虑白茅石雕。

    只立广告牌没说服力，所以在雕像上留名。

    如果有客户质疑，就让他们去纪念馆自己看签名去。

    李莹嘻嘻笑：

    “还是你聪明。我只能看一里，我哥能看十里。我只能看一年，我哥能看十年。”

    “少拍马屁。”王停被逗笑，说：

    “把你的雕像拿过来，我给它上漆。”

    两人开始调漆给“李莹雕像”润色，润到一半苟正义来了，一进门就道喜：

    “老五好消息，领导同意你在雕像上留名，不过领导也有个小要求。”

    王停：

    “啥要求？”

    苟正义：

    “铁笔王停这四个竖排字，总高度不能超过五公分，宽度不能超过一公分。

    领导再次强调，下个星期二下午必须完工，不完工就扣一千块钱的工钱。”

    今天星期四，不算今天还剩五天时间。王停皱下眉头：

    “不能完工扣我一千，能完工奖励我一千？”

    苟正义嘿嘿干笑：

    “奖励就别想了，不过领导说了，只要能按时交货，下星期六之前给你结清工钱。”

    能及时结清工钱就很舒服，王停点点头。苟正义说：

    “领导还有个要求，你得去税务局开正规发票，局里的会计见了发票才给钱。”

    王停撇嘴：

    “你们领导事儿真多。”

    苟正义再笑：

    “发票就是百分之三的税，三千块钱交九十块钱的税，不多！”

    王停给他个白眼，九十块钱还不多，你是腰缠万贯吗？

    苟正义感到尴尬，马上把锅甩给领导：

    “老五你别瞪我，我全力帮你争取不开发票，但领导不愿意呀。”

    “就这样说吧，你说个地址，明天一早我带着工具找你去。”王停并不排斥纳税。

    “别明天啦，就现在吧。先把工具拿过去，今晚咱哥俩喝两杯。”苟正义迫不及待。

    王停也想早点动工，这块雕像就是他的招牌。

    也是重生后的一件雕像作品，争取做到无可挑剔吧。

    喊哑叔拉架子车，把手砂轮、手电转、锤子凿子等工具装车，跟着老苟去工地。

    在民政单位的仓库里，见到了那块两米高，八十公分宽，四十公分厚的汉白玉巨石。

    上辈子的雕刻师父说过，雕刻就像淘金。

    用手里的工具，从一堆泥沙里掏出想要的黄金。

    哑叔和老苟去街上买了电线，哑叔接上插头和插座。

    把插头插在电源上，把插板放在巨石旁边，用手电转测试是否通电。

    王停静静的站在巨石旁边，有时低头看手里的照片，有时抬头看面前的巨石。

    在心中不停的勾勒线条，思考先从哪里下手，最后在哪里结束。

    不知道过来多久，他看见了藏在泥沙里的黄金，看到了藏在巨石里的雕像。

    嘴角露出一丝仔细，弯腰拿起手砂轮，在悦耳的噪音中下了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