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元回到四行仓库时，正好跟下楼离开的沙逊打个照面，因为沙逊蒙着眼睛，就没打招呼。

    见了严峻，谢晋元问道：“严老弟，你请沙逊过来做什么？你不是一向最讨厌犹太人？”

    严峻答非所问道：“老谢，你有没有听过河豚计划？”

    “河豚计划？”谢晋元一脸茫然的道，“什么？”

    严峻沉声道：“日本人为了掠夺犹太人财富制定的一个计划，因为整个过程就像是在食用河豚之前清理有毒的内脏，所以被命名为河豚计划。”

    “原来如此。”谢晋元点点头又问道，“具体内容又是什么？”

    严峻道：“就是在东北专门留出一块土地，让犹太人殖民并且帮助他们建国！作为交换，犹太人则全力支持日本对外扩张。”

    “什么？把东北交给犹太人殖民甚至建国？”谢晋元大怒，“狗日的小日本，真是包藏祸心！”

    严峻道：“不过鬼子的河豚计划注定失败，因为犹太人跟米国英国深度捆绑，绝无可能全力支持日本对外扩张。”

    这是结构性的矛盾。

    而且没有办法调和。

    “那还好。”谢晋元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道，“老弟，那你刚才是在提醒沙逊？”

    “并不是。”严峻哂道，“犹太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为什么要提醒他们提防日本人？”

    “啊？”谢晋元道，“那你找沙逊干吗？跟他聊鸦片？”

    严峻笑了笑，说道：“日本人搞了個河计划，其实我们也可以搞一个河童计划，争取犹太人支持我们的淞沪抗战。”

    “河童计划？”谢晋元目光一凝，他隐隐约约已经意识到严峻想要干什么，又有些怀疑。

    严峻这时候也有些犹豫。

    犹豫要不要跟谢晋元说实话？

    主要是他想要说的，又或者说想要做的太过匪夷所思，以谢晋元的认知未必能接受得了。

    考虑再三，严峻还是决定跟谢晋元开诚布公。

    “中民兄。”严峻很罕见的用了正式的称呼，“虽然现在正值抗战的艰难时期，但是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知道你有没有替将来做过打算？”

    “将来？”谢晋元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严老弟伱所说的是多远的将来？”

    严峻道：“抗战胜利之后。”

    “那我没想过，也懒得想。”

    谢晋元摇头道：“先不说抗战什么时候才能打赢，就算最后打赢了，我们还在不在这个世上都不知道，想那么远干吗？”

    “我觉得不远，估计也就三五年的工夫了。”严峻道，“中民兄你应该提前考虑一二了。”

    “三五年打赢抗战？老弟你可真的是敢想。”谢晋元摇摇头，随即又接着说，“真要有那一天，我就卸甲归田，回梅州蕉岭种地。”

    严峻道：“就没想过重归常委员长的麾下？我觉得吧，中民兄带着十万虎狼之师重归国军阵营，肯定可以重新赢得常校长的信重。”

    “重归常校长麾下？”谢晋元哂然一笑说，“算了吧，十九路军的殷鉴不远，他不值得！”

    严峻终于抛出正题：“那你有没有想过带着军队出海？”

    “出海？”谢晋元，“你的意思是带着军队驻军日本？”

    “没错。”严峻道，“抗战胜利之后，中国作为战胜国之一必然会驻军日本，那时候国内大概率已经爆发内战，常委员长肯定不愿咱们这支听宣不听调的武装力量继续占着淞沪这块膏腴之地，所以大概率会让咱们去驻军日本。”

    谢晋元道：“所以，你才要搞一个河童计划？”

    严峻笑道：“河童一族据说由外界迁入日本，最后却成了日本人心目中的噩梦！”

    “你希望犹太人也能够像河童一样成为日本人的噩梦？”谢晋元有些好奇的问，“你打算把日本的哪一块土地送给犹太人？”

    “四国岛。”严峻道。

    “好地方，独立性高，距离本州岛又不太远。”谢晋元，“确实能成为日本人心中的噩梦。”

    严峻问道：“这么说，我们就算达成共识了？”

    谢晋元道：“如果抗战胜利后的国际局势真的如你所言，这样的结果倒也不错，我支持你。”

    “太好了，我就知道，老谢你一定会同意的。”严峻一拍双手又说道，“那接下来的谈判，就由你负责，我可就撒手不管了。”

    “没问题，你只管考虑怎么对付鬼子就行了。”谢晋元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应该给沙逊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你就只管漫天要价。”严峻指了指头顶说，“往多要，不要担心激怒犹太人，丧家之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

    “丧家之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几乎是同一时间，日本陆军大臣板垣征四郎也对大藏大臣石渡庄太郎说出了同样的话。

    两人正在前往北郊古河男爵别墅的路上，准备与汪见面，商定伪国民政府将要承担的赔款。

    石渡庄太郎接着问道：“也就是说，战争的责任由国民政府一力承担，战争消耗的全部军费也由新成立的国民政府全额赔付？”

    “对，必须全额赔付。”板垣征四郎道，“这个是帝国扶植成立金陵国民政府的前提条件。”

    石渡庄太郎担心的道：“可问题是，金陵国民政府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我非常的怀疑。”

    “石渡君，你说的这个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板垣征四郎哂然说道，“如果汪桑连这点儿能力都没有，帝国为何要扶持他？吴佩孚岂不是要比他更有号召力？”

    时至今日，日本政府越来越意识到，成立一个涵盖华北、华中乃至华南各占领区的伪政府，正在变得越来越紧迫。

    但是应该由谁来充当这个伪政府的首脑却一直争论不休，汪的支持率其实不高，支持旧军阀吴佩孚的日本政要甚至还更多些。

    所以板垣征四郎说话才这么不客气，因为汪在他们面前，真的一点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