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萧璟抿了抿唇，默默把这份恩情记在心上。

    “你现在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快死了。”若亚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得有点大，沉郁的脸再也绷不住：“好了好了，我不该逗你，我的伤没有那么重，而且救你是因为你和戚风离我最近。别忘了我本身就有雾症，黑雾对我来说本根无所谓。”

    雾症患者因黑雾淤积体内造成身体异变，被家人抛弃，承受旁人异样的目光，再加上长期饱受蚀骨的痛苦，那种滋味正常人无法体会。

    若亚是因为外表异变不明显，加之尊贵的身份才得以继续留在国都。其他换上雾症人大都被驱逐，或隐居，或是承受不了痛苦自行了断。百害一利的是患上雾症后就如同打了免疫黑雾的疫苗，黑雾对他们的影响十分微小，也能解释黑雾奈落出现时若亚还有余力顾及身边人的原因。

    “只可惜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三个。”若亚惋惜地笑了笑，姿态却十分轻松。

    萧璟亲眼看到士兵被奈落吞噬时身体灰化，她和戚风能活下来全靠若亚，也足够幸运：“我们怎么会这，这是哪里？”

    “这里是奈落体内。”尹希雅微昂下巴睨着萧璟，若说之前她对萧璟只是不喜欢，现在看她对若亚态度便十分不满，可以说厌恶。

    几年前她参加了克斯维克国都举办的庆典，看到若亚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他是当时庆典致辞的皇子。之前相遇若亚说他们也是商队，尹希雅知道他有心隐瞒身份便未揭穿，借着疗伤悄悄接近，有意讨好。

    “我们的商队和你们都遇上了奈落，也都侥幸活了下来。本来应该团结起来想办法出去，但有些话即便不好听我也一定要说。若亚为了救你受伤，不管怎么样你都该说声谢谢的吧？可从你出现到现在到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尹希雅，你别这样说。她只是害羞，其实心里还是很担心我的。”

    萧璟有些意外若亚竟替她打圆场，对他的好感稍稍多了一分，然而下一秒，若亚就意味深超地朝她眨巴了下眼，口风一转道：“可我伤口很痛，你总要想办法帮我处理一下下。”

    萧璟一怔，指着尹希雅：“你的伤口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一个大男人，痛的话就忍一下嘛。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若亚手指往绷带上一拉，原本绑得十分完美的绷带一下子就松开了。

    “你看，这不是没处理好吗？”若亚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副心安理得的无赖模样。

    若换在以前，萧璟早已就一拳奉上好走不谢了，可若亚的伤是为了救她，她有火气也不！能！发！

    萧璟气得瞪眼，强忍着一肚子火，皮笑肉不笑地扯开嘴角，走过去，缓缓蹲下，替这位皇子大人重新包扎伤口。

    “你看，我都说她其实很担心我。”若亚还不忘对尹希雅解释，全然没发现女药剂师忌妒难堪的脸色。

    “那……那个我得回去了，离开太久大家会担心。”尹希雅提着药箱，暗暗瞪了萧璟一眼。她走后，若亚脸上的笑意褪去，朝戚风递了个颜色。戚风心领神会地点头，立刻去追尹希雅。

    终于只剩下自己和若亚两个人，萧璟犹豫了下，低声问：“之前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若亚装作不懂：“当然是帮你说话，我讨厌带着目的接近我的人，尤其是认为自己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萧璟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蓦地一重。他顿时倒吸口，埋怨：“我说手保不住了的确是骗你，可这伤是真的，你轻点。”

    萧璟埋头处理着散开的绷带，眼神异常冰冷：“我说的是诺恩。就算你是他的盟友，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所以，你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个人是谁。”

    若亚怔了怔，随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不过是随便逗逗你，竟然就让你发现了这么多事。如果我有歹心，是不是应该马上灭口？”

    萧璟神色又凝重几分，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

    若亚看着她微垂的脸，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笑容里没有半分杀意，反而充斥着久未的柔和以及温暖。

    这点，连若亚自己都没发现。

    他明明应该是恨她的，在他记忆里，每次逗她她都会当真，从小到大真的一点都没变。

    突然间，欢呼的声音传过来，是远处那队同样幸存下来的人。

    萧璟和若亚不约而同抬头看过去，发现那些人像朝圣般跪在地上，朝着天空膜拜。

    只见银灰色的天幕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一片星海，虽然每一颗星光都十分微弱，但聚在一起时而盘旋成绚丽的漩涡，时而像潮汐层层翻涌。

    明明是壮美的景观却让萧璟心陡然一沉。

    “神迹，是神迹降临了！”

    “女神知道了我们的苦难，盖亚赐福！”

    隔着数百米远，那群人感激涕零的哭喊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神迹？呵，如果盖亚真的存在，为什么在人死后才摆出一副悲悯的姿态。”

    萧璟疑惑地看向若亚，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诡奇的寒意。她明白若亚愤怒所在，星海被女神教徒奉为神迹，可同时也意味着黑雾正在靠近。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

    “情况不妙，要丢下他们逃走吗？”若亚一概嬉笑的脸，目光寒得像冰。

    “有件事我很好奇。”有个疑惑盘踞在萧璟心头很久了，她看向他：“我们是被奈落吞掉了对吗？”

    “没错，我虽然拉住了你，可被一起吸到了奈落里，戚风是被我拉进来的。”

    “你不怕黑雾，但我和戚风为什么没有被黑雾吞噬？还有他们。”萧璟视线落向远处那群跪拜的人，尤其是此时跟和尹希雅在一起的女人。

    “说起来……”若亚似乎想到什么，沉思了片刻才说：“掉进奈落后我受不住黑雾影响晕过去了，可戚风一直很清醒，他说好像有一道墙一直在保护我们，黑雾并没有靠近。”

    “墙？”萧璟蓦然睁大眼睛。

    “准确的说是黑雾无法靠近，像是在惧怕什么东西。”戚风这时折返回来，他长相普通，身材不算高大，有一双海水般蔚蓝的眼睛。他指向身后：“他们和我们遇到的情况一样，奈落出现时他们在前方离我们不足二十里的位置。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戚风顿了下，继续说道：“他们都声称是一个叫游伶的女孩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