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赤脚男女
村子的染坊里,几个奴隶正在不停地殴打一个蜷缩在地上少年。
少年名叫雉泱,他也是个奴隶,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想活着并不容易。
王老爷家的狗很凶,一言不合便要咬人。雉泱受着他们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不知道该不该反抗。这些和自己一样的奴仆今天发了狠,不反抗好像不行,好像真的会被打死。
他的拳头捏了又捏,就是举不起来。
放置染料的角落里,几个料桶附近忽然传出点动静。几条恶犬注意到了,他们知道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那儿。
其中一个刀疤脸的跛**隶走过去,移开遮挡视线的料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蜷缩在那儿瑟瑟发抖。
“别打了,人找到了。”跛**隶说到。
剩下的三个奴隶闻言,急忙跑过去看着少女,如释重负的喘着粗气。
“这下有救了。”其中一个病恹恹的瘦子说道。
他蹲跪到少女身旁大声哭泣。像是在感谢上苍眷顾,给他活命的机会。
另外两个奴隶没有说话,其中一个眼神阴鸷的奴隶来到雉泱面前,瞳孔中的戾气像人心里的尖刀。
“算了,饶了他吧,他死了,你和我也要倒霉。”另外一个壮硕奴隶开口道。
“他会长大的。”阴鸷奴隶开口道。
“杀了他,代价是一条腿。”壮硕奴隶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刀疤脸的跛**隶。
阴鸷奴隶看了看刀疤脸,有了主意。他找来一根棍子。冲着雉泱的脚便要砸下去。
不曾想一个瘦弱的身影忽然窜出来,趴到少年身上,护住了他。是那个少女。她叫知瑜。
趴在男孩身上,她抬头,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冲阴鸷奴隶开口,道:“你不要伤害他,我可以完完整整的和你们去见王沥。”
阴鸷奴隶没说话,他看向壮硕奴隶。
“走吧。”壮硕奴隶摇摇头,示意她带上少女离开。
四人方才罢休,少女被她们围在中间,带离染坊。
趴在地上的雉泱忽然动了动,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少女的步伐,那声音,像是催命的鼓点在他心底响起。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失落。
他再也压抑不住在心底的悲伤。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恨。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火焰
他再也忍不住想要冲开灵魂上的枷锁。
他有太多再也忍不住。
他再也忍不住……
要杀人。
雉泱的心里,雉泱的眼睛里,雉泱的身体里。忽然爆发出强烈得没有极致的力量。
那种杀气,那种强大的气质磁场,忽然让周围的一切安静下来。声音消失了,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雉泱想要杀人的念头。
“要杀人。我要杀人。”
雉泱的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声音,他捡起两节充满断茬的木棍。
这是刚才那几个奴隶殴打他时留下的。
雉泱爬起身,脚步没有了声音,就这样一点点的接近那几个奴隶,几条狗。
他模仿着心中预演过无数次的场景,祈盼女孩能够给他一点点帮助。
女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扭头看向雉泱所在的位置。几个奴隶看到她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的目光跟着看过去,视线中,雉泱正一瘸一拐的向他们走来。
壮硕奴隶看着这个孱弱的少年,示意几人停下脚步。像是在期待什么,像是猎人,在等待着猎物落网。
雉泱走到近前,还没来得及动手,壮硕男人便一把捏住雉泱的脖子,将雉泱提了起来道:“你想死,我就杀了……你。”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根木棍便由下而上插入他的脖子,从他的脑后贯出。
捏住雉泱脖子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壮硕奴隶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死亡的场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看起来再孱弱,身份也是拿起武器的男人。
“这是自己的死因吗?大概是吧。”壮硕奴隶这样想到。
电光火石之间,忽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这几条看似凶悍的狗。
染坊狭窄逼仄的走廊里,他们震惊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壮硕奴隶。又看向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的雉泱。一拥而上,想要打死眼前的少年。
于是,雉泱只能像先前那样,抱住自己的头,承受着到来的一切。只是这一次,他的双腿间夹着一根满是断茬的木棍。几个奴隶也忘记了,这一次,雉泱不是一个人。
知瑜来到死去的壮硕奴隶身边,拔出插在他脖子中的木棍。然后悄无声息的来到阴鸷奴隶身后,用尽全力插进了他的心脏。然后猛的拔了出来。
阴鸷奴隶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无害的少女,居然会有这样的勇气。他好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死。大概是这样的吧。
接连的变故,吓傻了瘦弱奴隶,跛**隶却不傻,他反应过来,一巴掌打在知瑜脸上,将知瑜扇晕过去。
跛**隶将知瑜打晕的同时,一根木棍豁然插进了他的身体。和上次一样,奄奄一息的雉泱虽然将木棍送进了跛**隶的身体。却没有力气将其拔出来,又瘫倒在地上。
病恹恹的瘦弱奴隶终于被吓破了胆,疯狂的怪叫着逃离染坊。
雉泱艰难的爬到知瑜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嘿嘿的傻笑起来。他将脸颊贴在知瑜额头上,享受着失而复得的感觉。脸上的血渍像是清风,吹醒了晕眩中的知瑜。
知瑜看着雉泱,像是水一样贴在他怀里道,“泱,快逃吧。王沥老贼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不会放过他的,我们报了仇再逃。”
“好。”知瑜依偎着雉泱,将他一点点扶起来,离开染坊。
这里并不安全。
染坊狭隘逼仄的走廊里忽然安静下来,留下三具尸体。像是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天亮了,染坊里出现生机,一群奴隶围着三具尸体,王沥和他圈养的狗一起,瞻仰着知瑜和雉泱的杰作。
“我早就该知道,斩草要除根的,怎么总是忘记呢。”他自顾言语,身边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