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法兰西，刚刚度过今年最严酷的寒冬，正在缓缓进入所有法国人所期待的“暖春”。

    当枫叶吹动香榭丽舍大街的时候，处于法兰西中心的凡尔赛宫，正在陷入纠结之中。

    “陛下，我不能单纯的认为西班牙和英国交往，就是对法兰西不利，事实上在目前的欧洲，谁又不和英国人有关系呢？？”

    “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把控好方向，不至于让火车脱离轨道……”

    新任外交大臣迪赛，长着一张明显的白人脸，高高的鼻梁，以及那双蓝眼睛，当然，还包括他那略微卷起的头发，看起来血统里应该有地中海特征。

    “但是火车一旦真的脱离轨道，那么一定是灾难，不是吗？？”

    “无论是车上的乘客，还是那些外面的人！！”

    拿破仑三世语气低沉，嘴角的胡须越发厚实，可见这段时间他过的怎么样。

    “但最起码此刻，火车并没有脱轨……”

    “而我们还能保持表面的和平！！”

    迪赛回答的很快速，他是一个典型的“和平派”，最反对的就是做那些无效且浪费国力的扩张。

    这种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毕竟你再扩张，不可能吞并整个欧洲。

    但只要控制不了整个欧洲，那么你的麻烦就将永远不断，你就算想逃避，想妥协，别人也不急给你这个机会。

    毕竟欧洲就这么大，不可能真的允许一個“超级大国”出现。

    而在他对面的拿破仑三世在听完迪赛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直接质问：

    “西班牙人此刻距离加入英国人的阵营，还有多远？？”

    拿破仑三世的眼神有些“朦胧”，距离上次他和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通信，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这四个月中，无论是欧洲还是世界，变化都很大。

    不说法兰西攻陷了意大利，他个人加冕意大利国王，就说最近签署的法奥停战协议，一旦公布出去，整个欧洲都为之沸腾。

    更不要说，目前还在打的火热的俄奥战争，据说那样场战争的总伤亡，已经突破了七十万人。

    这个数字，可以媲美拿破仑当年出征莫斯科后失败的消耗了。

    如果说欧洲局势还算意料之中，那么美洲那边的局势，就是“天崩地裂”了。

    开战之初，谁也没有想到汉国和美国会打成这样，甚至出现了机枪这种“魔鬼”。

    甚至有欧洲的军事评论家评论美洲战争，都用上了“双强”这样的词汇。

    可以说，整个欧洲的皮肤，都被美洲战争数百万人的混战烫了一下。

    要知道目前欧洲还没有一场战争人数超过百万呢，而在美洲，好似随时随地，都在进行欧洲人意想不到的大战。

    可以说一个美洲战争，就像把人拉回了1844年的那个下半年，那个让欧洲正视美洲的一年。

    就像泰晤士报所说：

    “美洲正在发生的战争，让欧洲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我们和他们相比，就好似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拿破仑三世是相信的，毕竟他很早就说过“不要小看美洲”这样的话。

    而在发生如此多事情的情况下，拿破仑三世不敢保证马德里还是他熟悉的马德里，西班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西班牙。

    在这样的一个不信任的情况下，拿破仑三世越发“怀疑了，甚至加重了他本来就多疑的性格。

    而在他对面的迪赛好像没有听懂一样，只是继续说着他那些“安全理论”：

    “陛下，我们大可不必担心西班牙，他们距离我们很近，比利牛斯山并没有那么难翻越，一旦真的出事了，强大的法兰西陆军，会很快打到马德里……”

    “我们完全可以等待，等待西班牙人犯错误，这样法兰西才能赢得人心！！”

    迪赛的话传入拿破仑三世耳朵里，就像什么也没有说一样，甚至在听完这句话后，直接表示：

    “我们不能将希望放在西班牙人身上，法兰西必须掌握属于自己的安全！！”

    “在拿到彻底安全之前，任何人，任何国家，都是不能相信的。”

    “我们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

    拿破仑三世说了一大堆，讲了一箩筐道理，但最终都离不开两个字“安全”。

    “可是陛下，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因为西班牙和英国的关系密切就向他们发难，一旦传出去，法兰西将彻底成为欧洲的公敌！！”

    迪赛自始至终，就不认为拿破仑三世目前所做的是正确的，因为家庭的出身，他到现在为止，一直认为法兰西真正的敌人是可能统德意志的普鲁士，而不是所谓远在海外的英国。

    须知英国的威胁，更多的来自海外和封锁，乃至在欧洲大陆合纵连横。

    而普鲁士的威胁可就大了一个统一的德意志将是法兰西最大陆地竞争对手，甚至还会超过沙俄这个“大块头”。

    而这也是迪赛不愿意掺和西班牙事情的原因，他一直认为，在拿下意大利之后，加大对地中海的控制，好好的平衡欧洲局势，就是最大的事情。

    甚至他曾在私下里说：

    “在和奥地利人和解后，完全可以联合奥地利瓜分普鲁士，乃至剩下的德意志地区！！”

    虽然这样的言论被某些“亲普派”称为是没有脑子的“可怜虫”。

    但这确确实实影响了内部很多人的想法。

    而拿破仑三世就属于没有受受影响的一批人。

    在听到刚刚迪赛的话后，拿破仑三世很不耐烦的回答：

    “我们必须掌控整个欧洲，而伊比利亚半岛是法兰西最重要的后方假设英国人在荷兰，以及伊比利亚同时登陆，他们将直接让军队出现在我们的肋部……”

    “我实在难以想象那种随时被他国用刀威胁的日子！！”

    拿破仑三世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那就是他绝不会容忍所谓的“背叛”。

    虽然这个时候的西班牙和法兰西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背叛不背叛，但在此时的拿破仑三世看来，欧洲事务就是法兰西国内事务，法兰西有干涉的权利。

    这种心理其实原来是没有，真的有了，还是加冕意大利国王之后的那段时间内。

    如果再加上拿破仑帝国时期拥有的西班牙王冠，那么拿破仑三世打西班牙的主意，就很正常了。

    毕竟自从加冕意大利国王以来，拿破仑三世在法兰西国内地位，甚至已经比肩拿破仑，虽然属于一时的冲动，但确确实实能够反应拿破仑三世在法兰西人心中的地位。

    在这样的气氛下，拿破仑三世自然而然认为自己有了复兴“拿破仑帝国”的资格。

    而作为曾经拿破仑帝国的一部分，无论西班牙有没有和英国佬交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拿破仑三世自信心爆棚，西班牙已经是老虎嘴里的“斗牛”，再也逃脱不了。

    “陛下，我们不能太急迫，要知道，此时的欧洲的局势，并不明朗，普鲁士人随时会发动战争……”

    “我们必须保留实力，随时干涉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的战争……”

    “啪”，迪赛还没有说完，就被拿破仑三世的一个鼓掌打断，当他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张不满意的脸，以及那那双还在拨弄“鬼工球”的大手。

    （今年汉国送给拿破仑三世的生日礼物，拿破仑三世本人很喜欢这种来自东方的艺术品）

    “普鲁士人是我们的盟友，法兰西曾经和他们签署过密约，他们在德意志地区采取的一切行动，都是向我们征求的……”

    “法兰西帝国，不能言而无信！！”

    拿破仑三世的话让迪赛彻底“破灭”，甚至他都有些不明白的追问：“为什么，陛下，普鲁士对法兰西帝国威胁，难道您看不出来吗，他们根本就是一群野心家……”

    “野心家说的话，是不能够相信的！！”

    听着迪赛的“劝告”，拿破仑三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如果说原来的他还能听的进别人的意见，那么在登基成为意大利国王，控制地中海后，他就已经不相信所谓“别人的建议”了。

    毕竟，他，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才是欧洲最伟大的君主！！

    法兰西帝国每一次进步，每一次成功，都是拿破仑三世信心进步的开始。

    “迪赛，你真的认为那个所谓的德意志帝国会是我们的威胁吗？？”

    “要知道，他们只是统一了一部分德意志，并没有统一更核心的奥地利！！”

    “普鲁士人，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具备法兰西这样的实力……”

    拿破仑三世的自负，在迪赛眼中，简直就是疯了，他竟然认为统一德意志后的普鲁士不是威胁，德意志地区，从来都是欧洲的祸根！！

    “陛下，我们不能……”

    “够了，迪赛，你应该去准备西班牙的事情，而不是普鲁士，这，不是你的工作！！”

    拿破仑三世冰冷的打断了外交大臣迪赛的“呼喊”，甚至直接叫人请迪赛出去。

    迪赛看着眼前这个变了很多的皇帝陛下，心里不断的叹气，但最后还是为了法兰西的未来，在走的时候，补了一句：

    “陛下，普鲁士人不会甘心只统一小德意志的，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当迪赛甩下这句话，走了的时候，拿破仑三世反而陷入到了怀疑。

    如果有画面，就会发现拿破仑三世的大脑内，出现了两个自己，一个是曾经理智的拿破仑三世，一个是现在狂妄的“皇帝陛下”。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当拿破仑清醒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明天我要召见普鲁士公使。”

    “对了，汉国公使也来，让他们一个上午，一个下午！！”

    拿破仑三世吩咐完后，就独自一个人走进了画房，这里面挂着历代波拿巴家族的画像。

    其中一个跃马扬鞭，戴着三角帽的男人，就像是黑暗中的“宝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吸引进来人的关注。

    “叔叔，我已经成为了意大利国王，我做到了你曾经做到的事情。”

    “现在，是时候，拿下伊比利亚，拿回属于我们波拿巴的一切了！！”

    拿破仑三世看着画上有些“虚假”的拿破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同样的英武，同样的伟大。

    不同的是，他会成功，他不会失败，是的，拿破仑三世坚信。

    至于刚刚迪赛所说的普鲁士，德意志威胁，拿破仑三世虽然警惕，依然对普鲁士提防一手。

    但他相信，当他控制整个欧洲的时候，别说什么小德意志，就是真正的大德意志，都不是法兰西帝国的对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法兰西必须胜利，一旦失败，曾经的小弟会不会“调戏大嫂”，那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唉……”

    画房内，拿破仑三世的身影随着窗帘缝隙透出的阳光开始和画上的“英雄”重叠，最终又消散一空，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

    柏林王宫……

    “首相，国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俾斯麦微微点头，随后就走进了这扇刚刚打开的大门。

    “陛下……”

    脾斯麦对已经是普鲁士国王的威廉，行了一个屈膝礼，以表面对他的效忠。

    “怎么样，奥地利人还是那么难缠吗？？”

    威廉在两人坐下后，一边倒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询问有关普奥谈判的事情。

    “陛下，奥地利人只同意我们拿下一半的公国，其他地方，都要归属奥地利。”

    “甚至他们还对我们在边疆驻防军队的数量提出了要求，要求我们不得超过五万人。”

    “甚至就连在统一半德意志诸国后，也不能称德意志帝国，依然要用普鲁士这个名字。”

    脾斯麦说完之后，可以明显的发现对面威廉的脸上出现了愤怒。

    如果说分出一半德意志诸国，还算存在讨价还价的空间，毕竟哪怕是威廉，对于直接和奥地利翻脸开战，其实也没有谱，现在能在不发生战争的情况下，拿到一半的德意志地区，在威廉看来，已经很划算了。

    但真正让他感到愤怒都不是所谓的“平分”，而是“德意志”。

    那条不能更改国名，尤其是成为德意志，别人听不出来，所谓一个君主，他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说难听就是奥地利的那帮家伙，不想让他拥有皇帝的头衔，以后依然能够保持身份上的高贵。

    虽然欧洲的皇帝，从根本上讲，只有罗马皇帝是合法的，其他都是“非法”，乃至“盗版产品”。

    但是这并不代表皇帝不重要，如果皇帝不重要，沙皇为什么不叫莫斯科大公，或者俄罗斯国王。

    英国佬为什么要把印度的皇冠戴在自己的头上。

    作为欧洲目前人口最多，甚至超过法兰西和俄国的族群，德意志人需要皇帝，说德语的人，需要皇帝。

    而奥地利之所以不赞成改名，乃至德意志，就是怕普鲁士和他们争夺在德意志地区，乃至说德语人心目中的合法性。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所谓的“合法”，关键时刻，这玩意，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尤其是在广大的德意志地区。

    而这也是威廉之所以愤怒的根本原因，因为奥地利这么做，相当于断了普鲁士未来在德意志，在欧洲的统治基础。

    “陛下，我认为，我不妨先答应。”

    “什么，伱竟然让我答应这样一个无耻，卖国的条约！！”

    威廉直接被俾斯麦刚才那句弄炸了，整个人的态度，都变的有些不好。

    “陛下，我认为先答应奥地利人的要求，对我们普鲁士没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我们不止要做给奥地利人看，还要做给我们的邻居看……”

    俾斯麦没有说那个邻居是谁，但威廉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国家，法兰西！！

    一个在目前欧洲，可以说“霸主级别”，能够让整个欧洲抖三抖的帝国！！

    “可是，我们如果拿不到德意志的名号，那么……”

    “我们将不得不在未来承受更高的成本！！”

    威廉还是很清醒的，虽然他也很想达成妥协，但如果是以德意志的未来为代价，他还是不会同意的。

    “陛下，我们完全可以在之后行动！！”

    脾斯麦笑着对威廉回答道，嘴角是笑容，就像是老辣的“狐狸”，无时无刻不充满着算计。

    “事后反悔？？”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更麻烦，甚至惹恼法国人？？”

    威廉其实不算太怕奥地利，毕竟一个连意大利这种膏腴之地，说放弃就放弃的国家，能有什么好怕的。

    他真正怕的，是现在那个“欧陆之王”，那个拥有全欧洲最大规模陆军，除英国之外，最大工业规模的法兰西，以及那个有“新拿破仑”之称的拿破仑三世。

    “陛下，法兰西人不会有机会的！！”

    “因为他们到时候，只会看着我们完成这一切！！”

    脾斯麦的笑容在威廉眼中，更加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