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奶奶闻听答应一声是，拿了一个碗，把现做熟的干饭盛了多半碗，又拿了一双筷子，来到老头儿面前，说道：“老爷子，你老吃吧。要嫌没菜我们这里有小葱拌豆腐，只要您老不嫌，拨点儿吃。”

    老头儿闻听，说道“好吧好吧。”又拨了点儿小葱拌豆腐，连连说道：“费心，费心。”工夫不大，把这碗饭吃完啦。

    郝成问道：“怎么样，你的腹中，觉着饱了吧。”老头儿闻听，一摆手，说道：“还不甚饱。”

    张德妙听到这里心想这老头没脸没皮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接着往下听。

    郝成闻听一怔，问道：“怎么不舒服呢?“老头儿答言，说道：“我还不饱。”

    郝成遂叫了一声大奶奶：“你再给这位老朋友盛一碗，别叫他不饱，已两三天没吃东西了。”

    杨氏大奶奶答应一声，把锅里头饭又盛了一碗，递给老头儿。老头儿接过这碗饭又吃完了，随着一笑说道：“老掌柜的，你老就多费心吧，要是有，再给我盛点儿吧，可就饱了。”

    郝成闻听连着叫大奶奶：“看看锅里头还有多少饭，满都盛出来。”

    大奶奶把饭盛到碗里头。归了包堆人家两口半人，做了这么点儿饭，就来了这么个有福的要饭的，一个人把人家这一家子的饭都给吃了。

    最难得的就是人家杨氏大奶奶，虽然说妇道人家见识小，吃完了这一锅饭井无半点儿不悦之色。

    跟着打米接着再做。就见老头儿抱拳，说道：“难为难为!我真没遇见过这样好人。你一家子的饭叫我赶上，全都吃了，毫无憾怨，不怪你们有福气。”

    郝成这才问道：“老朋友你贵姓啊?家庄在那里?到我们这个韩帐营有什么事吗?家里头还有什么人?”

    老头闻听，说道：“问我，姓董叫作老董，家住在陕西凤翔府，到韩帐营访我们一个乡亲。他支我两个钱，我这是找他要钱来了。

    又谁知，这个人我没找着，就算困在这里，举目无亲，故而才两三天未吃饭。到如今得遇你们老夫妻两个管我一饱，真正我是感恩不尽。”

    郝成听罢，说道：“老董爷子，你老在家里是哪行发财呀？”

    老头儿闻听，接着说道：“掌柜的，你要问我。当年在家里开三间门面的大杂货铺，后来买卖被人家搂啦，亏累倒闭。

    到而今我贫寒到这步天地，求亲告友，到处也没有人可冷，孤苦伶仃，就是我一个人，都没着落。”

    郝成听罢董老头这些话，心中思想：这个老头儿既然就是一个人，这夏景天还可以，要是到了隆冬严寒之时，衣食不周，非得死了不可。我这里也缺人，虽然是个小买卖我们两口子一天非常忙乱。

    他又是个杂货行出身。倒不如我把他留下，帮助我照看买卖。一来他有安身之处，二来我也轻松轻松。

    把主意拿妥，说道：“这位老董爷子，我有点儿心思，跟你商量商量，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我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打算把你留在我这里给我帮帮忙。也不过是早晚有你两顿饭吃，饿不着你就是了。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凑和着。”

    张德妙听到这里又想到难道是这个老董有问题，鸠占鹊巢，害了郝俊一家吗？所以这小伙子才来这里自杀？

    这也说不通啊！这里是金中府，离着京城可不近呐。

    这边郝俊接着对司马老道长说道，那老者一听，连连说道：“好好!我正求之不得呢。我要是有了存身的地方，我可就不至于冻饿而死了。”

    郝成听他愿意，心里非常喜悦。把杨氏大奶奶叫过来，给他引见引见。

    又叫老头儿把破棉衣裳脱下来，叫杨氏大奶奶把自己的蓝布裤褂找了一套，又找了一双袜子，用水洗了洗脸，回头好叫董大哥料理柜上的买卖。

    郝成买，老董卖，这么一来把杨氏的空子剩下来了，得暇也好弄弄孩子。

    这一说，双方面全都是欢欢喜喜。把衣裳也给老董换啦，胡须也理顺了，白发梳洗梳洗，全都收拾完了，就在柜上一住。

    郝成也用不着告诉他那样东西卖多少钱，一样一样的告诉他。因为什么呢，他是个行家，开杂货铺不外行，老董在柜上，来了买东西的，给人家一拿东西。

    这位说，我来一文钱的花椒，老董遂拿了一张纸，把花椒给人家包了一大包，足有半斤多。

    这位，我来一文钱的葱，老董把葱就给了人家一捆。

    这一下不仅在旁边郝成一看可了不的了!原来这个老董他是外行，怨不得他把买卖做亏了呢。

    就连一边儿听着的司马南张德妙都开始措牙花子，这也不是买卖人啊。

    郝成想着一文钱的东西难道说就没有本钱吗？但还不能说。有什么话也得把今天敷衍下来明天再说。

    这买东西的来了，全都是老董给人家拿货，所卖的东西，没有不赔钱的。

    到了天光下晚，天交一更郝成夫妇带着孩儿俊哥够奔后面。前头柜上，可就留下了一个老董。

    直顶到天光大亮，郝成穿好了衣裳，起来到外面一看，老董早就起来，门板落下来，街门开开，里外全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这还不算，所有的货物，油盐酱醋青菜等物，全都上齐了。

    还比每日上货上的多。就说青菜案子上，一码多高。郝成看着发怔，心说这个货物是多怎上的?就说是上货我也应当知道。这清晨通共多大的工夫，我怎么连一点儿也没见呢。

    这会儿司马道长听出来了，这老董头儿必然身上有把事。

    而郝成见此纳闷，也没敢深问。来了买主，老董郝成两个人给人家拿东西，买一个大钱的盐就给人一大包。

    这个买东西的主儿，哪里给的多上那里去买去。郝家杂货铺东西给的又多，货还好。这个买东西的可就拥拥挤挤一个挨着一个。

    老董郝成两个人全都是手忙脚乱，由打清晨直忙到下晚二更天。这一天卖的钱比从前一个月卖的还多。

    郝成也没敢问，不过到上门的时候上门，安歇的时候安歇，不知不觉就是半个多月，不足一个月。

    郝成老两口子，这一天可就商量了，说：“我看这个老董大概他不是人，他要是人的话，这一晃半月有零，我也没跟他上市买过东西，我跟他起来的时候差不多，怎么我一到前面，他就里外打扫干净，各种货物全都上全了呢。据我想，大概他是个狐仙。咱们这是过仙家的日子呢。”

    杨氏一听，说道：“这个话可是这么说，过仙家日子可不大什么老好的。为什么呢，发财也快，败家也快。依我所想，也不定对不对。今日天光下晚，趁着老董出去解手的时候，你就在大柜底下去睡。

    那下面给你铺上点儿东西，是能睡下你一个人。到明天你隔着大柜板缝看看，到底是什么时候上的货。还是有人给他送，还是他自己去取。”

    郝成一听这个主意还真不错。果然到了晚天，快上门的时候，见老董出去大小便。郝成拿了一条棉褥子铺在柜底下，复又躜到里面躺好，够了时候老董回来问郝大奶奶道：“咱们掌柜的呢？”

    大奶奶说道“您睡吧，他今天觉着有点儿不舒服，早就躺下睡了。”

    老董闻听，也就跟着收拾门板将门上好，将自己的铺盖放在柜上躺下就睡。这一觉睡到三更天，翻身爬起开门就走。

    一直到了东方发晓才见他由外面回来。郝成隔着大柜的缝儿留神观看，只见老董肩抗着青菜，手提着油盐替醋瓶，肋下夹着纸马香料，花椒大料等物。

    他这一人身上所带的东西，真比个牲畜还驮的多，把东西全都放在地下，回手关门，转过身来说道：“得啦，掌柜的。你快出来吧!别在那里头闷着啦。

    这是怎么说的，我这一疏忽大意，都叫你看见了。”

    郝成一听，心说：原来他早知道我在这里头呢，自己只得由柜里爬出来，连连作揖，说道：“董大哥，我说咱们这东西越卖越多呢!原来都是您运来的。这是由那儿搬来的呀?”

    老董闻听。说道：“你要不问，我还是真不说。这东西就是咱们下坡儿那个大杂货铺的。每天他货上齐了之后，我就往咱们这里运。也不用花本儿，留着咱们慢慢的卖，够多好哇。”

    张德妙听到这里，心想这是帮人呢还是害人呢？这多缺德！

    但郝成闻听可不敢多说，急忙跪倒身形，磕头说道：“董老爷子您绝不是人，您非神即仙，不是神仙焉能这样。”

    老董摆手，道：“郝贤弟，是你非知。我也并非是神圣狐仙，不过身有技术精通武学，待我将实话告诉与你。你看我虽然这个样儿，可休把我当作花郎乞丐，我乃是某某人。”

    郝掌柜一听，原来不是神仙，乃是惊天动地的大侠客。赶紧跪地叩头，道“恕过我肉眼不识高贤。”

    张德妙心想狗屁的高贤。

    那人带笑，将郝掌柜扶起，说道：“贤弟不要如此，快请起来，我确话与你言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