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话 疑点重重
化羽没工夫寒暄,开口就问:“司剑呢?”
逸一眉眼一紧,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仙刑司立刻懂了。
“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剑在哪儿?”
面对化羽连珠炮般的发问,逸一回了句:“跟我来!”说着拉起化羽就走,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地界,见周围无恙,一切安全才说道:
“司剑打发你下去就是想让你置身事外。你怎么误会都好,就是别枉费她的苦心。”
逸一这么说越发让化羽着急,“别说这些,司剑到底在哪儿?”
看着他急扯白脸的样子,逸一心里不免有些小爽,就当替司剑“教训”他了,于是一字一眼地回道:“仙刑司。”
“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化羽急道,说着转身就要走,再次被逸一一把拽住。
“你去哪儿?”
“仙刑司啊!”
“你去那儿干嘛?救人吗?”逸一满脸不屑道,“你是能在仙刑司横着走,还是可以跟迟光神君拜把子啊?”
“我是不行,可总得想办法啊!”
话一出口,化羽突然晃过神来,自己方才太过着急所以没过脑子,司剑出事逸一的反应不该如此镇定,看他这还有心思讥讽自己的样子……
“你想什么办法?去请暮光神君帮忙吗?”
逸一的反应让化羽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于是故意回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呵,”逸一乐了,“他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哦?”化羽双手一抱,“我刚回来,两眼一抹黑,天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还请先生赐教。”
看化羽突然变了态度,逸一就知道演不下去了,于是恢复常态,问道:
“你知道多少?”
“我在万妖谷见到他了。他是怎么出去的?”
“他倒是动作快。”
“是谁的主意?你参与了?”
逸一叹口气,
“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关于司剑,你先不用担心,这一回可是有两位神君在仙刑司里陪她呢。就算帝君亲查,也会掂量着来的。”
于是,逸一同化羽讲述了整件事的始末。
司剑和逸一定下计划后分头行动。
司剑下界后按照天机阁的讯息很快就找到了作怪的妖物。
她发现那个妖物身材高大,力大无比,但是相貌敦厚,行为也不凶悍。他并没有伤害凡人安全,而是游走在不同村镇,吃掉了那里为来年春耕准备的种子。这一行为虽未杀生,却以同罪论,镇妖司拿他名正言顺。
司剑考虑到逸一配药需要时间,所以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设法阻拦他继续糟蹋种子,想以此拖延些时间。
谁知,那妖物似乎感受到她的存在,竟然“自投罗网”,甚至还主动告知他的名字叫楽,仿佛做好准备登记入册一般。
司剑若再拖延就是明显地玩忽职守,只好将其拿下带回九天,暂压在镇妖司内“审讯”,同时让剑灵去通知逸一。
配药这件事对逸一来说原本不难,他之所以没有爽快答应是怕司剑觉得此事太过轻松,再者,其实打从心底里也对司剑的这一行为持有保留态度。没想到司剑这么快就带回了楽,他知道箭已在弦上,便让剑灵转告出药的时间,好让司剑提前准备。
依照逸一给出的时间,司剑向天机阁仔细报备入籍,又认真给楽登记造册,安排好镇妖卫对锁妖塔周边的布防,最后请帝令开塔关妖。
可是,到了开塔的时间,原本按照约定应该送来药丸的逸一却没有出现。
逸一其实提前准备好了药丸,正要动身之时突获天帝召见。以逸一的阶品,得天帝召见实属罕见。这次,因为他之前撰写的教化凡间医者的医书被仙医馆掌事当做政绩上报,天帝一时兴起便召见了撰书者。
司剑等不到逸一,也无法更改已经定下的开塔时间,只能硬着头皮开塔,将楽关了进去,同时暗示青羽稍安勿躁,唯恐他再出事端。
此前,献光神君一怒之下将锁妖塔内众妖全部上了捆仙锁,以至用尽了仙武司内所有库存。加上楽虽然身高体大,却没什么攻击性,除了暴食没什么威胁,于是便没有上锁。
待逸一匆忙赶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他和司剑只好重新开始筹划。谁曾想,这才没过多久,锁妖塔内就异动连连。众妖齐吼,锁链砸击塔身的声响在外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司剑以元神入塔查看,顷刻便出,一身冷汗地去请帝令重新开塔。
原来,塔内不知爆发了什么疫病,众妖疯狂,歇斯底里到断手舍足挣脱捆仙锁,互伤甚至自残。司剑到时已经死伤无数,血腥场面赶超上次百倍。
司剑初掌镇妖司就发生这样的大事,她来不及思考责任一说,赶忙请了帝令开塔解决乱局。
塔门开启的刹那,塔内诸妖突然向外冲去,倾众妖之势与布防的镇妖卫厮杀在一处,紧接着冲破结界,从天庭卫的阻击中杀出一条血路,转眼间直奔天门。最终,除了被就地斩杀的,还是有个别厉害的大妖逃出了九天,其中就有青羽。
这在天庭乃至整个仙界都是亘古未有的大事,天帝令仙刑司彻查,然后在塔内发现了仙医馆的药瓶。
只有仙医馆内部才知,这看起来一样的药瓶,不同的医官和药师其瓶口处隐蔽位置都会有一个自己专属的印记,通过这个印记立刻就找到了瓶子的出处。然后,根据该名医官的记录,但凡发出的药瓶去处便一目了然,其中正有暮光神君的养神丹。
偏巧,查到暮光的时候,他又拿不出药瓶,再往深处查,暮光在拿养神丹之前去神木殿拿过疫病之种。
暮光身为衰神,为了惩罚凡界时常会弄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来,他拿疫病之种本也正常,可是这几件事联在一起就显得没那么简单了。
另一面,诸妖就算再厉害,能冲破锁妖塔周围的结界已经不可思议,这层层天庭卫,还有天门处最后一道防线竟然都能破防。还有那些被关在塔内千百年的妖,是如何熟门熟路地直达天门?这些问题无疑让献光神君也被牵连其中。
于是,一个镇妖司掌事承燚天君,一个衰神暮光神君,一个战神献光神君,三位天庭重量级人物一齐进了仙刑司。
迟光神君就算平时再嚣张,也知道眼前的局势不是他能处置的,所以对于三位“阶下囚”也只是以礼相待,未敢擅自审讯。紧接着,天帝就下令要自己亲查此事。
化羽听完摇了摇头,“整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疑点很多。”
“你也这么觉得?我和司剑的计划根本没来及实施,可后面发生的事不论过程多么不堪,结局总归是达到了目的。是阴差阳错,还是另有隐情,这也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
“你是怀疑这些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司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你见到青羽可觉得他有什么异样?”
“没有。一切正常。你刚才说的疯症、疫病,完全看不出任何迹象。”
“并不是所有在押者都感染了。而我迷惑的却是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更别说出处了。”
化羽没有立刻接话,虽然逸一没有强调,但这一刻他对暮光也是心存怀疑的。
他曾亲口说过要惩罚那个不尊医道的地方,也确实从神木殿拿过疫病之种,但大家不知道的是,他还曾从魔界要过东西。这一切会和锁妖塔内的惨案有关吗?
但这些化羽绝口未提,而是问了逸一一个问题,“九天内,除了司剑还有谁想救他出去?”
逸一摇头,“如果真的有人谋划了这一切,也未必就是想救人。”
“没错,想想看,造成如今局面,究竟谁受益,谁又遭殃?”
“你小子长进了,知道人心多诡,学会反向考量了?”
“先生身在仙门,却跟我讲人心?”
逸一乐了,“行了,不与你讲这些没用的。现在的情况是,仙刑司里面的事我们使不上劲,不过这外面嘛,我们倒是可以抽丝剥茧,好好地查一查真相。”
仙刑司内,司剑、献光和暮光三人被困仙符画地为牢,彼此相视而坐却不得接触。每人面前一张条案,纸笔齐全,迟光奉帝令要他们将各自知道的事无巨细一并奏明。
献光沉着脸,拿起笔又愤懑地拍在案上,
“司剑,你刚接掌镇妖司,怎么就弄出这么大的乱子?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天庭的脸,甚至整个仙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面对献光神君的斥责,司剑有礼地回道:
“神君教训的是。的确是司剑的失职,连累二位神君,实在抱歉。”说罢便继续落笔。
没想,献光见她如此反应反而更气了,
“你居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你难道不羞愧吗?不应该好好反思,认真悔过吗?”
不等司剑回话,一旁歪在条案上的暮光开口了,
“差不多行了,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能说!现在啊,咱们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喽!”
“你——”献光瞪道,“毕竟也是位神君,怎么说话这么粗鄙!”
“就咱们三个,就别端着了。”
暮光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成功吸引了献光的火力,转而冲他半带讥讽道:
“你怎么也到这儿了?你说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又掺和的什么劲?”
“唉!”暮光一手撑着头,叹气道:“我这才叫人在家中睡,祸从天上来。”
暮光住在七重天,锁妖塔在九重天,他这么向上一指倒也妥帖。就听他继续摇头叹气,
“我这无事殿看来得改名叫多事殿了!”
神君之尊被关进仙刑司,这位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献光不由白了他一眼。司剑偷眼看到这个表情,为了忍笑故意抬了下头,恰被头顶棱镜的光晃了一下。
这座牢房四面铜墙,唯有头顶悬着的棱镜投射着光亮。可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让司剑心口一紧。她暗暗吸了口气,眯起眼盯着那镜子看了一会儿,骤然明白了什么。
司剑放下手中的笔,一改缄默态度,突然开口道:
“我的八字大概与九天不合。初入九天就赶上魔界暴乱,刚执掌镇妖司,又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说着,她微微仰头,似乎忍着眼眶里的泪水,那模样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献光和暮光都没见过这样的司剑,一时都愣了。
暮光就算看起来再不着调,毕竟也是长辈,赶忙安慰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看,我俩不也在这儿陪你嘛,要说不合,那咱们都不合喽?”
献光忍不住再次瞪了暮光一眼。
暮光接收到眼神忙回了句:“怎么,不对吗?魔界的事,还有这回,哪次你不在似的?”
献光无语,转而对司剑严肃道:
“不过,你说匪夷所思,本君也有同感。司剑,你好好回忆一下,究竟问题可能出在哪里?”
“神尊,司剑虽然德薄资浅,却一向循规蹈矩,不敢僭越仙规天律。接掌镇妖司后也是按章办事,一概流程绝无缺失。要说哪里出了问题,一切都是在那个叫楽的妖被关进塔内开始。”
“锁妖塔两百年没有进过新妖,虽然小事不断——”
说到这几个字,暮光偷偷撇了下嘴。
“却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么看来,那个新来的妖物确实可疑。”
“楽在动乱中已被斩杀。”
司剑话音刚落,暮光“呵呵”一乐,“死无对证喽!”
献光想好好理一理思路,被暮光一打岔气不打一处,
“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要说这个乱子跟你没关系,本君都不信了!”
“诶,你别乱说话。我到现在都是一头懵。”
“你不知道?怎么偏偏你的药瓶会出现在锁妖塔?你没事遛弯儿遛到那儿去了?”
“怎么,不行吗?”
明知暮光是故意较劲,献光还是止不住生气。
司剑见状连忙打圆场,“我知道二位神君心里都窝着火。有什么不爽冲我来,本就是我的主要责任。二位要是因此再伤了和气,那我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献光没有说话,拿眼神射了暮光一下。
“行了,”暮光一摆手,换了正经态度,
“事发前后,我当真都在无事殿睡觉。那个瓶子他们说是我的,我也纳闷儿。十哥,你知道我的,平时大咧惯了,哪会留意什么用过的药瓶放在了哪里?”
“那你为什么要去神木殿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诶,我是衰神啊。我弄那些东西也是给凡人用的,我有什么理由往锁妖塔里投毒?”
“你没听他们议论,说你调配了新东西,拿锁妖塔里的妖物们试药呢。”
“我——真是百口莫辩!好,就算我如此敬业,苦心钻研炼药,我拿什么试药不好偏偏要选锁妖塔内那些家伙?就算我真的失心疯了,就是想玩刺激的,用妖物试药是天规禁止的吗?我请帝君哥哥一道谕旨难吗?我再怎么也不会偷偷摸摸,如鼠辈般行事!”
暮光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改嬉笑模样,一脸严肃,字字落地有声。
“我相信暮光神君。”司剑接道,“一来不屑,二来实在没有必要。还有就是,钥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