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短暂的平静
从酒馆离开后弗利兹带着我往北去,走过诺伊霍夫小河上的木桥。
并不是正好有一条河流从这个小村庄里穿过,而是最开始有人定居在河流两侧,慢慢发展出个村庄叫诺伊霍夫的。
过桥之后我们离开小路,沿着河往西边走,穿过一片茂盛的树林,便来到了一处空地,两三座木屋矗立其中。
“蒂米,”弗利兹高声喊道,
一个人从小屋的门里探出头来说道:“你们站那别动,等我收拾一下。”
我一脸茫然地望向弗利兹,后者只顾踢地上的石子并不理会我。
屋里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是砰的一声,上锁的声音清晰可辨。
蒂米从屋里急忙跑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们在村子里无事可做,就想着先来看看你。”
“哦,欢迎,欢迎。对了,你们的衣服已经洗干了,破的地方我还让洗衣工给你们补了一下,等一下我。”
蒂米转身从门口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堆衣物,“这是你的,这是弗利兹的。”
我简单看了一下,衣服洗的确实很干净,简直像新的一样,上面还带着皂角的味道。我迫不及待地换了上去,整理好身上的行李后,把脱下来的脏衣服都交给了蒂米。
“非常感谢你这两天的款待。”我从兜里拿出了钱袋。
“昨天的晚饭,还有我俩的衣服,差不多三枚格罗申加一克朗。”
我从袋子里数出几枚钱币递给了蒂米,后者显然有些吃惊,估计是没想到我会给钱。
“你们都是我朋友,这钱我不能要。”蒂米一脸坚定。
我以为他是在客气,把钱硬塞到他手里。
弗利兹这时才开口说话:“马修,蒂米既然不要你就别坚持了。”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弗利兹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蒂米还是收下了,我们简单聊了几句,看见蒂米有点焦急,我就带着弗利兹先走了。
穿过树林后,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便想着去问问弗利兹:“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给钱?”
“蒂米是我哥们,给钱太见外了。”
“人家是你哥们又不是你亲爹,再说了,我们以后指不定还需要他帮忙呢。你现在不给他钱,以后再找他时还怎么开口呢?”
“那也没必要……”
“弗利兹,我觉得你跟蒂米有事瞒我。我之前只是有点困惑,但我现在觉得很奇怪:沾满血迹的衣服有哪个洗衣工会要?蒂米放着好好的房子不睡为什么住在谷仓里?他刚才在那个屋子里鬼鬼祟祟地干嘛呢?”我停下了脚步,感觉弗利兹有话想说。
“其实……你可不能跟别人说了。”
“你要是信不过我就去找别人说去!”
“信得过、信得过,好吧,其实蒂米的那些东西不太干净。”
“怎么个不干净法?”我皱起了眉头,四处张望一下,确定附近没人。
“那些东西有的是偷来的,有些据他说是捡来的。”弗利兹低下了头。
“你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吗?!”
波西米亚地区的律法对偷盗一向很严格,甚至可以说是严酷:无论偷盗多少,被抓住都是要上绞刑架的。
当然了,律法归律法,在实际执行中,不同地方还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斯卡里茨的领主比较宽容,当地的财政也很宽裕,卫兵们对于居民的偷猎行为就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时不同往日,马修和弗利兹如今背井离乡,连搜刮尸体时都要特别小心,更别说这种明目张胆的盗窃行为了。
看着弗利兹低头不语,我接着问道:“那你参与过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对上帝发誓。”
“你是怎么认识蒂米的?”
“几个月前我在诺伊霍夫参加拳赛时认识的,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才把这些东西告诉我的。”
我开始低头沉思,弗利兹接着说:“蒂米人不坏,只是脑子有点笨,被几个狐朋狗友蛊惑了几句就跟着去了。”
能被弗利兹评价笨的人,那想必是真够笨的。
“那,那些狐朋狗友你认识吗?”
弗利兹直摇头:“不认识,我也不想认识。”
“那好吧,暂时就先这样吧。你回去跟蒂米说一下:我们准备动身去塔尔木堡了。顺便劝劝他离那些混蛋朋友远点。
“你不跟我一块去吗?”
“我现在脑子很乱,让我一个人静静,你去跟他说吧,我在这等你。”
弗利兹像领了大赦一样,转身便跑。
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想仔细梳理一下:弗利兹是不会瞒我的,蒂米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心机的人,那就可以假设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了。
我把整件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感觉就算东窗事发,我跟弗利兹也不会受多大牵连的。
想到这里我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正巧弗利兹跑了回来。
“蒂米答应我以后不干这事了,也会离那些朋友远点的。”弗利兹气喘吁吁地说道。
“那就好,看来你这朋友还是挺听劝的。”
“他人并不坏。”
我点了点头:“我们走,先回酒馆。”
我们在酒馆里又过了一夜,本来我是想第二天早上动身出发去塔尔木堡的,结果来了个行商,告诉我们昨天上午他在大路上看见了那群野蛮人,他们在前往塔尔木堡!
这个消息让我俩瞬间打消了去塔尔木堡的念头,也让整个诺伊霍夫的居民忧心忡忡。
如果那群野蛮人在洗劫了斯卡里茨后,又去进攻塔尔木堡的话,那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来这里呢?
这种不安的氛围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派出的哨兵带回了确切的消息:那群野蛮人是西格斯蒙德率领的库曼人,他们没有攻打塔尔木堡,也没有在波西米亚停留,已经沿着大路往北去了。
整个诺伊霍夫都欢呼起来,这下大家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
之后我跟弗利兹又在这逗留了三天,商量下面该怎么办。从刚到酒馆算起,我们已经在这住六天了。
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酒馆可不是救济所,这里是要钱的,而且还不太便宜。
这天上午,我正带着弗利兹在村里闲逛,商量着接下来去哪。走到桥头时听到了一个小孩在那大喊:“执政官有事要宣布,大家都来广场集合!”
我也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便跟着过去了。
空地就在酒馆门口,中央倒扣着一个木桶,执政官就站在上面,旁边是诺伊霍夫的文书。
过了几分钟人差不多齐了,执政官就开始宣布:“经过拉泰议政厅的彻夜研究,拉泰领主--瀚纳什大人下达命令:所有斯卡里茨难民都可以去莎邵北部的修道院避难,那里会开一个避难所,为难民免费提供食物和住所,细节部分由文书负责宣读。”
只见旁边的文书抽出了一页草纸,大声朗读道:
1.所有前去避难的斯卡里茨人都必须携带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材料;
2.已经找到工作,包括乞讨工作在内的斯卡里茨难民不得前往避难所;
3.所有难民只能在避难所最多待两周,受伤或有其他特殊原因的可以延长至五周。
文书宣读完后底下议论纷纷,我听到最大的声音就是:“我们这最近不也遭了灾,蜜蜂都不产蜜了,税收还不减,凭什么给那帮子难民这么好的条件?!”
虽然我很想揍这混蛋一拳,但我不能这么做,这里是诺伊霍夫不是斯卡里茨。
弗利兹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那就是说我们要去修道院?”
“不是吗?你还有更好的去处吗?”
“没有,但我不喜欢修道院。”
“怎么,难道你去过那?”
“没有,”弗利兹直摇头:“但我之前听人说那里很不好,那些修士们古板无聊,那个鬼地方连酒都是苦的呢!”
我不禁笑了笑:“苦酒也比没酒好。走,我们去跟酒馆掌柜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