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视野后，我才转身望向修道院的大门：宏伟的吊桥、高耸的塔楼，印着精美花纹的丝质旗在城墙上随风飘扬，以及面前这一大一小两道城门。

    这些东西都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站在这些高大建筑脚下，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

    我扭头望向弗利兹，他看起来更害怕。

    这其实让我很困惑：我很少看见弗利兹害怕过什么，哪怕是面对那些野蛮人，那些土匪，甚至是死亡，我都没有见他害怕过。

    而如今面对这座冰冷的建筑，他居然满脸恐惧，这实在是让我难以理解。

    我在原地踌躇了很长时间，最后才鼓起勇气，拍了拍弗利兹的肩膀：“弗利兹，我们进去吧。”

    弗利兹这才清醒过来，抖抖身子，振作精神，跟着我走了进去。

    我俩穿过吊桥，走到城墙门口，面对着洞开的大门和紧闭的小门，一时竟不确定我们该从哪边进。

    这地方应该有站岗的卫兵啊？我可以找他们问问。

    想到这里我便探着脑袋，往两边张望，想找找看城门的站岗卫兵在哪。

    可是我看了半天连个卫兵的影子都没有，这就更奇怪了：哪有城堡门口没有卫兵站岗的？我望向弗利兹，他摊开双手表示什么也没看到。

    “那我们就先敲敲门吧。”

    我在那小门上梆梆梆地敲了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才有个人从大门里窜出来：“谁，哪个在那敲门？！催命似的，想吃棍子吗？！”

    我被这声吓到了，这人说话怎么这样？

    我略显颤抖地说道：“我们是斯卡里茨人，想来这里进去避难所。”

    那人啐了一口吐沫，非常不耐烦地吼道：“又是你们这帮叫花子难民，滚蛋，这里人满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们是正儿八经的难民，来这接受救济的，你让我们滚是什么意思！”弗利兹不甘示弱，也大声嚷道。

    “你个混蛋嚷这么大声干嘛？！我看你说话挺有力气的啊？你是难民？还是哪个山沟子里长出来的野种？”

    怒火从我心中燃起，直冲头顶，我不喜欢有人骂我们野种，非常不喜欢。

    尽管如此，想到之前寇驰曼的嘱咐，再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我还是咬牙忍下来了。

    “我们不是哪来的‘野种’，我们是斯卡里茨人，想要去避难所。之前我在诺伊霍夫听到的拉泰的命令里没讲过有人数限制，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里面人满了！让你滚就滚，你耳朵里塞猪毛了？听不懂人话？”

    ……

    我们仨在门口的争吵引来了修道院里面的人，在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穿着灰袍的女子，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乔汉卡？”我略带些惊喜：“你怎么在这啊？”

    乔汉卡也认出了我俩：“马修，弗利兹，圣母在上，你们还活着，感谢上帝。”

    那个守城卫兵看起来有点怂了：“乔汉卡你认识这俩人？”

    “当然，他们都是斯卡里茨人，都是我的朋友。还有，你们在这吵什么呢？”

    “这个守卫说人满了，不让我们进避难所！”弗利兹抢先吼道。

    乔汉卡摇了摇头：“虽然现在人已经很多了，但还是有空床位的，莫寇克你干嘛不让他们进呢？我们的职责不就是照顾和保护他们吗？”

    哈哈，峰回路转。我带着轻蔑的微笑望着那个叫莫寇克的守卫，想看看他要怎么下台。

    莫寇克看起来十分恼火，不知道是因为我俩给他难堪了，还是因为他没能把我们拦在门外，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你们这帮白痴还不去干活，别围在这里看了。”守卫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脸上露出阴险狡诈的笑容，接着说道：“就算是有空位，也不能给来路不明的人用。”

    “你说什么呢？他们都是斯卡里茨人，我可以保证……”

    “我不管这些！拉泰给的命令里写的很明确，每个难民都要有书面材料来证明他是斯卡里茨人，他们俩拿的出来吗？”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当时诺伊霍夫文书宣读命令时的确有这一条，但我们谁都没把它当回事，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要自证身份呢？

    “那我们要去哪弄个什么狗屁证明材料？”弗利兹咬着牙问道。

    “你们可以去斯卡里茨，找执政官办一份证明。”莫寇克贱兮兮地说道。

    “你在逗我玩？！你不知道斯卡里茨已经被烧毁了吗！”我冲他吼到，心里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看在乔汉卡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帮你们一把：你们两个穷鬼可以跟之前进来的难民一样，花点钱在修道院里办证明。”

    我愤怒地望向乔汉卡，后者却一脸的无奈。

    我咬着牙跟这个混蛋问道：“多少钱？”

    “不多，一个人只要两枚格罗申罢了，不过你们俩要给五个。”

    “凭啥？”

    “你看你这个大块头，”莫寇克指了指弗利兹：“肯定有两个人的饭量，你多给一枚怎么了？”

    “太贵了，我们俩没这么多钱。”我承认我撒谎了，因为我不想向这种混蛋低头。

    “哈！”莫寇克大笑起来：“跟我猜的一样，你们两个没用的难民，就算榨干卖了也不值这个价，滚吧。”

    我又委屈又愤怒，眼巴巴地望向乔汉卡。

    后者叹了口气，凑到莫寇克耳边耳语了几句。

    莫寇克笑得更灿烂了：“真的？那卡雷尔大人肯定高兴。”

    他收敛笑容，望向我和弗利兹：“看在乔汉卡的面子上，你们俩给两枚格罗申。”

    我不知道乔汉卡答应他什么，但既然乔汉卡开口帮忙，现在也只能先给钱了。

    “好！我付钱。”我拿出钱袋，从里面掏出了两枚格罗申。

    “给。”

    守卫伸手去接，当他的脏手伸过来时，我抓住这个空隙，攥紧了手里的钱币，猛地朝他脸上砸过去，几枚格罗申正中他的脸颊。

    他捂着脸在那愤怒地咒骂着，我一口吐沫吐在了他身上，弗利兹挥拳想要揍他，让我给拦下来了。

    乔汉卡叹了口气：“又是这个样子，没有一次让人省心的。跟我进去吧，我领你们去避难所。”

    我们迈开步子往前走，只留下那个混蛋蹲在地上，捡那些散落的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