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首鼠两端
将徐州的态度传递给许都之后,桓范与陈泰二人,决定继续留在下邳(徐州首府)做说服工作。
因为徐州实在太过重要,若是徐州没有服从朝廷,那么许都和扬州,都可能腹背受敌。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朝廷又怎能安心征讨司马懿呢?
但目前的情况,却是徐州刺史王基,一方面将桓范二人安置在豪华馆舍,每日好酒好肉,礼节备至,还不忘慷慨激昂,各种表忠。
但另一方面,他却是各种借口:徐州人心不稳需要说服,筹集兵马粮草需要时间等等,实际则是虚以委蛇,按兵不动。
见桓陈二人催逼得越来越急,王基感到再拖延下去不是办法,便找来几个亲信于府中商议。
徐州别驾王彧,在正始年间,曾随同司马懿,抵挡东吴大将诸葛恪的进犯。
那场战役,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诸葛恪本来是想趁曹爽伐蜀失败,损失惨重的机会,侵略魏国占些便宜。
但当他们一听到司马懿亲自领兵前来抵挡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吴兵居然连仗都不敢与司马懿打,便撤围而逃。
也就是说,正始年间的那场造成全国恐慌的吴国大兵压境,仅仅是靠着司马懿的名号,便赢得了胜利。
不战而屈人之兵至此,谁还敢与之为敌?王彧想到此,脸上尽是悲观,叹道:
“司马太傅善于用兵,谋略高超,其威名远播,连吴蜀都畏惧三分,若是我等与他老人家对抗,且不说胜算几何?恐怕到临阵之时,将士们只是听闻太傅的名号,便要纷纷弃械而走了,根本等不到两军相接之时的。”
“何尝不是如此?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王基对王彧的话很是认同,想到司马懿的老奸巨猾,心狠手辣,不禁感到后怕,与这样的人为敌,他实在没有信心。
“一旦咱们与太傅之军对战,恐怕麾下将士先就闻敌先溃,不战自乱,到最后,根本连仗都还没打起来,便败了。”
“就是嘛。”功曹单固也是未战先言败。“当今天子,不过十八九岁,经验欠缺,而且京中对他的风评也很不好,若是由着他的性子与司马公开战,咱捞不着好不说,还要搭上身家性命,这番……我等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这番发言,饱含对天子的轻视之意,但王基竟然毫不在意,也不制止。
这样,其余人的胆子,更大了起来。
都尉马茂更是狂妄无忌道:
“京中激出如此变故,说到底,还不是怪天子无能,还有那曹爽作死?他们既然弄出这等事来,又为何要我等去受那无妄之灾?”
“对啊,擦屁股的事咱可不能干,要打就让陛下自己去打,和我们徐州无关。”
“这天子做不好,便让太傅另立一个便是,省得一天吃饱了没事干,净给咱们找事。”
“使君,太傅乃是高人,万万不可触怒,你们就想想曹爽兄弟的前车之鉴吧,与太傅为敌,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
这帮徐州本地文武,出言越发放肆起来。
他们或本人,或长辈,当年亲见过曹操军马屠徐州之事,因而对曹氏政权没有好感。
王基见众人说得越发过分,终于知道出来制止了:
“诸位稍安勿躁,不可对陛下不敬,毕竟咱们曾经得到历代先帝的恩惠,现在吃的,也还是大魏的俸禄啊。”
马茂脾气暴躁,见众人始终没个主意,大着胆子说道:
“既然不好背弃陛下,也不敢与太傅为敌,那我们只有坐观成败了?”
王彧诡秘一笑,他对这个办法心仪已久,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我认为太傅与天子之争也斗不了多久,只要咱们两头敷衍着,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他们便会决出胜负,咱到时再对胜利者,临门帮上那么一脚,来个锦上添花,便两头都好交代了。”
“两边押宝,哈哈哈哈。”王基一阵得意。“还是坐观成败好啊,就待他们分出胜负之后,我们再开始行动吧。”
转念想起难缠的桓陈二人,不禁一脸厌恶:
“只桓范和陈泰这两条蠢狗不好应付,也不知曹家到底给了他们什么,让他二人这般死忠。”
功曹单固一直着意巴结王基,以此谋升近日空缺出来的治中之位,于是一脸谄媚地说道:
“使君不如将应付桓陈二人之事交给下官吧,无论他二人如何纠缠,下官也有办法叫他们有苦难言,不得不尽快离去。”
王基想了想,觉得不妥:
“还是算了,为了以防万一,咱还是不能慢待了他二人,毕竟他们是天子的使者,由我亲自出面应付更为妥当,其实,我还在担心一事,便是万一陛下与太傅和解了呢?咱若是慢待了天子,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吗?”
他做事情向来喜欢留一手的。
这番话一出,几个手下自然是连赞英明。
王基继续糊弄着桓陈二人,但桓范和陈泰也不是傻子。
白白在下邳城浪费了五六日,他们觉得不能再这样空转下去了。
陈泰对桓范一脸郑重道:
“看来不用别的手段,是难以起作用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如你我二人分头行动,由我在下邳继续设法游说王基,桓公则去青州说服诸葛使君,如此,两不耽误,桓公以为如何?”
桓范是个火爆脾气,对王基早已怒不可遏,若不是陈泰拦着,他早就想来个先斩后奏,直接将王基除掉,再另请曹芳委任新刺史了。
他此刻仍不愿放弃自己的想法,愤恨道:
“不除掉王基,是难以收服徐州了,玄伯既不同意便宜行事,我等何不赶紧向陛下请旨,罢免王基的官职?”
“不可!此举风险太大,在未有稳妥对策之前,万不可如此。”
陈泰随即一脸耐心地分析道:
“我等此时在争取各州,那司马老贼,必定也在着手争取,我估计,老贼为了取得大义名分,方便争取各州和人心,定会很快另立新主,若是我们轻易撤换地方大员,其他尚未表态的各州,必定人心浮动,生出异志,他们很可能就直接倒向老贼了。”
“何况,王基在徐州已经营数年,树大根深,而徐州士民也还对太祖皇帝当年屠城不满,因此,这个节骨眼儿上,我等是断不宜在没有稳妥对策之前轻举妄动的。”
桓范长叹了一口气,虽还是愤怒难抑,但也不能不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也罢,但咱们,也当尽快提醒陛下早作良策,以便尽快解决徐州不稳之势。”
“桓公所言极是,我这便作书给陛下……”陈泰忽然顿了顿,很快改了主意。“这事拖不得,我还是即刻赶回许都,当面与陛下商定对策好了。”
桓范当即赞同:
“就是嘛,玄伯留在徐州,其实意义不大,反不若速回许都,与陛下等人商议为好。”
两人就这样商定了下一步行动,由桓范前往青州,说服青州刺史诸葛诞归服。
而陈泰,则火速赶回许都,与曹芳商定解决王基,收服徐州之事。
下邳到许都,全程八百里,陈泰坐着追锋车,不到两日,便到了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