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拿捏王基(求追读)
王凌刚才风尘仆仆的赶来许都,如今又要让他去八百里外的下邳,曹芳当然是于心不忍。
但值此危急存亡之际,个人的安危于大局,却也不得不暂做牺牲。
曹芳咬咬牙,只得以大局为重,当然,同时也要考虑王凌的身体情况。
于是,他安排王凌的儿子王广,陪同其父前往下邳,方便一路照顾。
按照制度,地方大员和军镇将士的亲属,必须送到洛阳工作或居住。
但王广因为上个月请了探亲假,回了寿春,此次又同其父来了许都,因此,曹芳才得以采取这样的办法。
王凌父子只在许都歇息了一日,便又风风火火的乘着追锋车,往下邳出发了。
这王广,字公渊,乃是王凌的大儿子。
不过,虽说是大儿,但也只三十来岁。
因为王凌早中年特别落魄,自然也没办法娶妻生子,直到五十开外,出任太守以后,才有了王广这个儿子。
晚年得子的王凌,唯恐他们重复自己早年的不幸,因此特别重视对他们的培养。
使得王广早早进入仕途,如今已是任职比两千石的屯骑校尉。
父子二人一边行进,一边不禁谈起了如今的局势。
王凌从未想到过京中会发生巨变,不禁愤慨道:
“没想到司马老贼一个快成冢中枯骨的人,竟也敢谋逆作乱,罢免大将军,以致陛下巡狩,真是罪大恶极,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王广却是一脸冷静,分析道:
“其实,推其祸因,实在是由于大将军骄奢淫逸,何晏、丁谧、邓飏诸人追名逐利,随意更改典章制度,以致失去官吏士民的拥戴所致,他们或许也有高远的理想,但终归脱离了人心民情,这也是他们虽有倾动四海的势力,威震天下的声名,而一旦被推翻之后,却又迅速土崩瓦解,没有谁为他们而悲哀的原因啊。”
他由于长期在洛阳任职,观察体悟较深,因此忍不住不满之情。
见儿子抨击曹爽,王凌却有些不喜。
他现在的征东将军、扬州都督之职,正是曹爽担任辅政大臣以后给晋升的,而且十年来,曹爽一直对他表示信任,从没有让他离开过扬州都督这个要职。
要知道,按魏国制度,各军镇都督作为顶级要职,是不许久任的,除非是朝廷特别信任的人。
因此,就算曹爽在别人眼里有千般不是,但在他王凌心中,曹爽便如同圣人。
王凌因此不想再讨论曹爽的话题,而是高兴道:
“咱大魏现在中兴有望了,这两日一见,果然是传闻不如见面,没想到陛下竟如此圣明天纵,有太祖之风,啧啧啧,有此好圣君,太祖皇帝在九泉之下,还不知会如何兴奋呢。”
王广深有同感:
“就单凭陛下圣明独断,神勇无畏的飞奔许都,就算古之名帝名将,也没有几人敢为的,儿子真是越想越佩服陛下了。”
王凌当即正色道:“所以,咱万不可辜负这样的圣君才好。”
王广因此问道: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解除朝廷的后顾之忧,而收服徐州,更是首当其冲,不知父亲已有说服王基的办法了吗?”
王凌神秘一笑,便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王广当即击掌:“父亲妙计,此番,王基定不得不俯首就范了。”
“那还用说?”王凌一脸得意。“若你父没几手,如何能步步高升,荣膺这方面之任呢。”
两人纵声大笑,不两日,便到了下邳。
王基闻得从前的主君来到,慌得亲自出城迎接,随后又将他们父子,安排到陈设最好的府衙后院居住。
对于王凌的其他随从,也是好酒好肉殷勤款待。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举荐者对被荐者,当真是君与臣的关系,威压极大。
作为主君,亲自来会臣属,更是会令得臣属不敢有丝毫怠慢。
王基亲自安排王凌父子的吃喝住宿等等等等,但同时,他亦是压力山大。
对于王凌父子的目的,他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司马昭的使者贾充,昨日也来了下邳,被安排在馆驿,王基还不知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却不想自己的主君今日又来了这里。
也正因为这些情形,王基的内心,已是煎熬得如同快要沸开的水壶,却又不得不让它继续沸腾着。
待王凌父子歇息半日,到了晚上,王基又带着主要文武,在府衙正厅摆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王凌扫了扫在场的数十名官员,当是主要文武都来了,想到王基今日种种用心,虽然总未明确回答自己的核心问题,但对自己,还是尊崇有加的,这便有办法了。
不等王基开口,王凌便一脸庄重,却又口气温和的质问:
“老夫记得伯舆曾作《毛诗驳》和《时要论》,阐述春秋大义,又曾劝谏先帝停止奢华,伯舆如此大德之人,当此国难之际,却为何又迟迟不愿为当今天子出力呢。”
王基当即吃了一惊,心想这饭都还没吃,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了?但嘴上却是讨好般的回道:
“老将军言重了,伯舆受先帝厚恩,何况又忝列名门,名节胜过生命,又怎会不愿为朝廷出力呢?”
一听这话,王凌脸上的火气便生了起来:
“既如此,为何白日间我多次问你朝廷出了大事,徐州为何迟迟没有起兵勤王,你皆不正面回答?”
王基依然笑脸相迎道:
“老将军放心,伯舆向来忠于朝廷,忠于陛下,待我查核清楚徐州各方面情况,过几日准备好兵马粮草,然后将徐州后方……”
“又是过几日?七八日前,桓公和陈公便到下邳要你带兵赴许,这么多日过去,可你动身了吗?老夫今日又来许都,仍未见徐州兵马有调动的迹象,你却又要推脱过几日,如此作为,像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大臣?你分明就是想隔岸观火,坐观成败!”
说着说着,王凌越来越激动,眼中快要冒出火来。
而当着众人的面被揭破不轨阴谋,王基顿时脸色通红,感到十分窘迫:
“这……徐州地面情况复杂……”
见他吞吞吐吐,正想巴结他的功曹单固,冒冒失失地出来解围,对着王凌笑得一脸稀烂:
“老将军不知,其实使君为了朝廷,可谓废寝忘食,前几日,使君刚刚接到天子蒙难的消息,便下令我等核实各地户籍、甲仗、兵马、粮草等事,以便早日调齐军马勤王,怎奈……”
“闭嘴,你这没大没小的狗东西!”
王凌不想听他聒噪,又火冒三丈的站起身来,怒斥着他。
“老夫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你等面对勤王大事,还啰里八嗦,推三阻四,莫非是与那老贼一伙的吗?”
单固当即臊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尬笑着,心里却恨不能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王凌骂到这里,却是越想越气,脸色铁青,人也变得颤抖起来。
厅中众人见刺史的主君这么大火,无不惊惧难安,更不敢再接言,只得暗瞅着王基,望他拿出办法来。
“老将军息怒啊。”
见王凌已是气得发狂,王基不敢大意,也赶紧起身,走到他面前,扶着他。
“您的教诲,伯舆不敢不听从,有什么事都好商量,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您年纪大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王凌见王基还是敷衍,非旦没有息怒,反而更为激动,指着他的鼻子,痛斥道:
“我看你就没把我这个主君放在眼里,更别说朝廷了,你干脆气死我得了!”
“请老将军息怒,请老将军恕罪啊……”
王基顿时惊惧得欲哭无泪,跪倒在地请罪,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赶紧向王广使眼色,希望他帮忙劝一劝。
王广于是搀扶着父亲,温声劝道:
“父亲,您太激动了,不如先吃饭,此事明日再议如何?”
王凌勃然大怒,厉声道:
“如今陛下心急如焚,国家危如累卵,还不知明日又有何难,还等明日,我们等得起吗?”
说着,又转向王基高声质问:
“伯舆,你说,你五日内能不能出兵勤王?”
王基知道他容易动情绪,只没想到他八十多了,还是这么容易激动,不禁焦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想了想,却还是张口结舌:
“老……老将军,今日先歇息,待伯舆与明日召集众人商议,收……收拢人心,因为徐州地面……”
“狗屁,全是狗屁!”王凌已是听得怒极攻心。“你等坐观成败,背弃天子,背弃魏国,我王凌有你这样的小人臣属,还有何面目见魏国列祖列宗于地下?我还是……”
他越说越急,越说越气,以致身体剧烈颤抖,咳嗽不止,最后,竟气得昏死过去,轰然倒在了地上。
这番情景一出,众人无不惊得呆若木鸡,不禁纷纷围上前来,却又不知所措。
王基更是失神地跌坐在地,崩溃欲死。
他安排众人赴宴,主要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让他们帮忙应付主君的逼迫,可没想到主君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竟直接气得昏死倒地。
反而让得众人,成了自己间接逼迫主君而“死”的见证。
这主君要是死在了自己面前,死在了众人面前,死在了徐州,即便自己在理,又怎么向外人解释得清?而天下人又会怎么想?自己日后还能在士林中混吗?还能在官场上混吗?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索性听了王凌,顺了朝廷来得好了。
万一要是朝廷胜了,自己还可以继续为官的。
王基赶紧叫人将王凌抬至卧房,费了好一阵时间,才见他醒转过来。
而醒来的第一句,王凌便是用着虚弱的目光凝视王基:
“莫非你是要把我气死,也不愿意服从朝廷?”
这一下,面对王凌的要求,王基是再也不敢推搪了,当即拱手道:
“伯舆安敢如此,主君明鉴,我这便连夜向各郡下死命令,立调两万兵马并相应粮草,必在十日内带往许都,征讨司马懿。”
徐州未临前线,没有镇兵,只有州郡兵,所以兵马不多,临时调集两万已是极限。
王彧本想出来制止,但却再无勇气。
其他本来反感曹氏的几个本地官员,也不好再公开反对了。
见王基终于听从自己,徐州终于就要起兵勤王,王凌这才如释重负。
心想这一番折腾,虽把自己给累坏了,但好歹结局是好的,并暗自打算着,等到形势稍安,定要请命撤掉王基这忤逆东西。
他又快速与王广交换了眼色,似乎再说,为父的办法怎么样,还妙否?
王基终于陪同王凌父子吃完了这顿煎熬难耐的接风宴,随即便与心腹王彧、马茂、单固秘密来到驿馆,准备会见贾充说明苦衷,他虽已决定勤王,但还是希望取得司马家的谅解。
而那贾充,此次却是接了司马昭的死命令,是无论如何,都得说服徐州归顺洛阳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