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当前形势
贾充径直来到刺史府衙,随后便有门人向诸葛诞禀告。
诸葛诞一得知是从前的名臣贾逵之子到来,感到十分高兴,当即亲自迎出大门之外。
待两人见礼毕,诸葛诞赶紧又将贾充引入书房看座上茶,完全是以贵客之礼待之。
见到眼前这风华正茂的名臣后代,诸葛诞首先忍不住怀念起其父贾逵从前的名臣风采,赞叹道:
“昔贾公在地方则士民称服,在朝廷则安邦定国,太祖皇帝曾说,‘使天下两千石悉如贾逵,吾何忧?’贾公真是一位贤人呐!”
说到此不禁又是一番睹人伤怀。
“只恨贾公英年早逝,致使国家痛失人才,若使贾公仍在,则今日天下何至于此?”
“使君过誉了,家父对魏国确实有些微薄功劳,但要说到能定天下,充以为家父还是不敢当的。”
在他贾充心中,能定天下者自然是司马懿了。
诸葛诞却仍是一脸神往的样子:
“贤侄不知,我并非过誉,你可知四君子之名?”
贾充稍微摇了摇头,具体的他不太清楚,毕竟年代过于久远,不过他还是略有耳闻的,那似乎已是建安年间的事了。
诸葛诞一脸慈祥地为之解释:
“当时人皆赞美贾诩之筹策,贾逵之忠壮,张既之政能,程昱之智勇,称之为国士无双,因此将这四位评定为建安四君子。”
说着又忍不住自我鼓励着:
“我诸葛诞虽不才,也常以此四君子为楷模,时时惕励自己。”
又不忘看着贾充和蔼教诲道:
“贤侄也当以此四人为榜样,时常省视己身,则必为世人所敬仰,前途也就不可限量了。”
贾充却是无言以对,他此时思考的,乃是该如何开口劝其归从洛阳。
他在路上得知诸葛诞已表忠许都天子,因而此刻颇感棘手。
诸葛诞见他思虑重重,这才回到眼前,不禁想到他此时来临淄恐有他意,于是一脸关切而郑重的问道:
“贤侄现在何处任职?”
当然,他的意思是问其是效力于洛阳方面还是许都方面。
贾充见他颇显严肃,知其话中之意,索性干脆直言:
“回使君,充现在洛阳任尚书郎,此次为洛阳使者,此来也是想要为使君陈述大势,免致有所……”
“贤侄且住。”
还没等他说完,诸葛诞已是直接将之打断。“司马懿等奸贼趁天子和大将军谒陵之机谋逆作乱,后又丧心病狂擅行废立之举,以致我大魏如今东西割裂,这等罪大恶极的奸贼,天下人无不唾弃,无不人人得而诛之,你怎可为那老贼做说客呢?岂不是要为千秋万代所痛骂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脸上也是尽显痛惜之色。
贾充深为苦恼,他都还没开始游说,对方已是一副不容商量的态度,不禁深感他比王基要难以对付得多。
诸葛诞见贾充沉默不语,还以为对方仍然可以挽救,便用着长辈的语气温声劝导:
“贤侄切不可自误,还当学你父亲忠心为国,做一个世人景仰的忠臣为好,这其实也是继承你父遗志,维护你父英名的妥善之举,因此,你还是随我归从许都效力陛下如何?”
说完满脸期待的看着贾充。
而贾充仍是不为所动,但嘴上却还是恭顺的答道:
“使君的情义充心领了,前番在徐州,我已经开罪于许都天子了,而且太傅与其公子皆对我有举荐之恩,因此,充实不能背之,何况洛阳许都两位天子皆是姓曹,我为洛阳天子效力,算不得不忠吧。”
随即便将徐州之事大略说了,当然他自己在其中挑拨离间之事皆是略过不谈,只是将一切小人之举尽数推到王基马茂等人身上。
诸葛诞见他这般说,也是有些怒气了,只是想到贾逵一世英名,不可让其子毁之,这才决定再敦敦劝诱一次,但口气已是不太客气了:
“公闾不要顽固,不可走上邪路,只要你愿意随我归许,我当亲自在天子面前为你说情,还可以给你做保人,我此番带领青州归许,在天子面前还是应当有几分薄面的,只要我开口帮你,天子定不会开罪于你,日后你只要一心一意忠于陛下,则必定前途无量。”
说完又是一脸慈祥和蔼的注视贾充,满心希望他能够理解他的苦心教诲和善意劝阻。
可贾充却仍是将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完全不去理解他的苦心,非但如此,反而还振振有词的开始游说起他来:
“充知道使君是为我好,但使君此番言论却是差矣,要我说,那许都天子自小在深宫长大,毫无经验能力,前为曹爽所制,懦弱无为,后又耽于享乐,成事不足,可洛阳这边呢,却有深浮人望才略称雄的四朝元老太傅司马公坐镇,现在他又拥立高贵乡公为帝,拥有大义名分,两相比较,公道人心前景皆属于太傅,这也是如今天下大多数州郡即便知道许都天子为先帝所立,而依然愿意听从洛阳号令的原因啊,使君不可不为此细察之,否则错估时局,未来再要后悔恐怕就来不及了。”
为了增强游说效果,他自然是一顿夸大其词猛如虎。
其实即便司马懿高柔等元老威望实力极高,又有太后与洛阳天子为其背书,但先帝确立的继承人曹芳仍是一面金字招牌,使得洛阳方面并未能顺利受到大多数州郡的拥戴。
如今死命拥护司马懿的,还是他曾经长期经营过的地方,包括雍州、凉州、荆州、司州,也包括因慑于洛阳中军骑脸威吓而不得不于近日表态听从司马懿号令的并州。
但另一大州冀州却是不惧淫威,在裴徽的带领下,仍然表忠许都朝廷,还为之献上了大批良马。
此外幽州则尚未表态,似有表示中立坐山观虎斗的意图,大概是因为其远离中原,自以为可以迟些站队的缘故。
因此,如今的形势已基本明了,便是洛阳方面实控司、荆、雍、凉、并五州。
许都方面则实控豫、扬、兖、徐、冀五州。
目前剩下还在争夺的,便只有青、幽二州了。
同时,由于基本格局已定,暗战基本已无法达到消灭对方的目的,双方也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将战场搬到台面上来公开进行,以尽快致对手于死命。
目前,司马懿一党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各项准备,如今已是真正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了。
而回到眼前,诸葛诞其实是不会再为贾充的三言两语而反背的。
他因为前几日的洛阳故人游说之事还心有余悸,已公开发下毒誓,此生绝不反背曹芳。
他对誓言极为看重,与司马懿的随意发誓是完全不同的。
他此时见贾充言语越发悖逆,似乎是要一意孤行到底了,不禁越发恨铁不成钢,且胸中也已是开始怒火中烧。
他开始暗思到底当如何应付这位名臣之子,既让对方吃个大教训,又不让自己落下伤害君子后人的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