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门遁甲初露峥嵘,杀机四伏火舞燎原
大秦幅员辽阔,版图由西向东,分布着沙漠、高原、山地、平原各种复杂地貌,这便造就了异彩缤纷的乡土风情。和塞北的荒凉不同,此时放眼望去一片苍翠,山路两旁不乏参天古木。
日头快落时,山拐角出现了一家茅草搭成的简陋茶摊,大雨如期而至。
“青儿,停车,买些补给速回,此地不妥。”温存年说罢挑着眉头看向韩典匣。
大雨不通人情,砸在车顶,如战鼓般急促。车顶竟像铁做的。
韩典匣却兴奋道:“服了,真服了。这奇门遁甲果真神也!在我们那名号越长越牛气,可惜了,这三山六洞九窟十八寨点子王归你了。”
“呵呵,那在下就笑纳了。不过典匣你得改掉你这口音和习惯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到饶空山之日便是我死之时,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如若被人识破身份,你只能到地下陪我了。”温存年说罢又一阵咳嗽,并未见血。
“那个,能告诉我你怎么算到大雨将至吗?”韩典匣试探道。
温存年伸出一条腿,用下巴示意对方。
韩典匣心里骂了句肺痨鬼,满脸谄媚,一溜烟爬到温存年腿边,像温顺的小厮给他按摩起来。
温存年惬意的伸个懒腰,缓缓张口:“原理其实很简单,看云识天气。”
“啊?没了?”韩典匣感觉受到了欺骗,马上变脸。
“呦呦呦,你手上轻点,咱们来时西北远天便已暗藏黑云,你看看此时刮的什么风?”
韩典匣半信半疑,从车帘伸出脑袋,隐隐有风吹来,巨大树木顶端叶子的摆向最为明显,细细观察雨丝降落的方向大致与风向一致。
“西北风。但你怎么精确到下雨的时间?”
温存年漫不经心道:“首先看云的颜色,黑的程度,大致算出这雨有多大;其次感受当下风速,是只有一个方向的风,还是多个;单向风轻易便能推算雨期,多向风,就要除去误差了。”
“然后呢?”不等对方示意,韩典匣已经恬着脸给按摩了......
“每个手指表示一位数,小拇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可分别表示个、十、百、千、万五位数字,每根手指侧翼、和骨节处,由上至下分别对应一到九。”
“明白了!您继续。”韩典匣愈发谄媚。
温存年满意的点点头:“手掌便是一张算盘,在知道风速后,心中测算黑云与当下位置的图上距离,然后排除误差,便知道雨何时到访了。”
“风速!你开玩笑呢?这怎么知道。”韩典匣嚷嚷起来。
“感受天地自然,钻研运行规律,长年观察,自然胸中有数。宇宙洪荒、阴阳交替,不过掌中之物。”温存年看起来困了,缓缓闭上双眼。
韩典匣若有所思,突然被温存年轻轻踹开。
“去,感受外面的风雨。”
说话间,大雨中一个过路樵夫披着蓑衣,三步并作两步躲到了茶摊下避雨,咧着嘴冲中年老板歉意一笑。
老板也憨憨笑道:“嗨,今年这骊山脚下不知咋了,天老爷有事没事就往下吐口水!兄弟快进来喝杯热茶。”
“不喝咧不喝咧,俺在家喝饱了出来的。”樵夫用蹩脚的幌子掩盖囊中羞涩。
领桌坐着一老一小爷孙两人,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瞅了瞅爷爷,得到默许后,伸出小手倒了一杯热茶,颤颤巍巍端向樵夫。老头欣慰的扶了扶苍髯,对孙女的善良懂事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樵夫迟疑一下,不好意思的接过热茶,摸了摸女孩两个冲天鬏,咧嘴笑道:“谢谢你咧,以后要来俺家吃大山楂,可甜咧!”
喝口热茶,腹中一片温暖,樵夫饱经风霜的眼眶不禁有点湿润。小女孩蹬着大眼睛,小嘴一倔:“叔叔,你怎么哭了?是湘儿的茶不好喝吗?”
樵夫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粗糙大手一挥道:“好喝!湘儿的茶好喝的紧咧!是俺眼睛里进沙子咧......”
哈哈哈哈......周围坐着的两桌避雨路人放声大笑,笑声中没有一丝嘲讽意味。
“世情浓,人情善,雨送黄昏花易落。好个烟火人家!哪来什么不妥?”坐在车门感受风雨的韩典匣将茶摊趣事尽收眼底。
青儿在茶摊买了一包吃食,回来后便退到马车外,撑起一把墨色油纸伞立在雨中一动不动,与烟雨美景融为一体,万籁俱静,只有雨声和茶摊内人声,交相轻奏。
韩典匣望了望躺在火炉后的病人:“怎么不留青儿姐姐一起吃?”
“在饶空山从无主仆一桌的规矩,她还要警戒,你吃吧。”
“有钱人家讲究就是多!你不吃吗?”
“你看我这样还需要吃?”
韩典匣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便埋头虎吃起来。
茶摊内小女孩发现路边马车旁有个漂亮姐姐站在雨里,于是冲爷爷咧嘴一笑,又倒了碗热茶迈着小碎步走来。
小女孩来到青儿身边,惦起脚双手托着茶碗奶声奶气道:“姐姐,喝碗热茶吧。”
雨水打湿了女孩青涩的脸庞。
青儿说了句“谢谢”。
正要伸手接过茶碗,突然一抬脚将那小女孩踹倒在泥地上!
翠玉宝剑哗然出鞘,没等众人看清,小女孩头颅已滚落雨中,天真小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噗~
正狼吞虎咽的韩典匣喷出了嘴中食物,大吼道:“贼婆娘!你在做什么!”
青儿并未搭理,而是横剑身前,死死盯着茶摊。
奇怪的是茶摊内无人为女孩惨死有所动作。
那女孩爷爷叫到:“失手了!快撤,我们不是她对手!”
原本温馨惬意的茶摊瞬间鸡飞狗跳,那店老板、樵夫、茶客个个健步如飞扭头便跑。
青儿并未追击,而是望向四周高深山林:“公子,又来一批!”
“哦?多少人。”温存年病态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
青儿一手撑伞,半跪贴耳附在泥地上。
“十人左右,脚步极轻,内功不俗。”
温存年将青儿叫进了车厢,指指车顶,笑道:“典匣,今天正好给你看看雨甲。”
一阵窸窣,车外已被团团包围,阵阵低沉的抽刀声,让空气无比压抑。
温存年嘴角微翘,使个眼神。
青儿会意,从车门口暗格内一拉,两道铁门重重关上,马车已完全封闭。
起身后青儿气沉丹田,左手划过头顶,聚气右手,悍然出掌,大喝一声对着车顶太极形凹槽打去。
霎时间车壁内嗡嗡作响,似有阵阵水流,下一刻,自铁车车身各个方向激射出无数雨箭。
一片惨叫后车外重归寂静,只剩雨声。
不知何时青儿已到车外“公子,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记,刻意隐了身份。”
“掩耳盗铃罢了,江湖人归于江湖也算死得其所。”温存年看向韩典匣:“下去看看尸体?”
整整十具尸体,横躺在马车四周,韩典匣刚下车就被大雨包裹,挨个翻看后发现皆被射成了筛子,杀手身上只剩无数洞孔,往外冒着血水,想必是那“雨甲”的功劳。
回过头来再看这辆乌黑大马车,只觉暗藏玄机。
用手触摸车身,顿时传来一股凉意,细看才发现上面有密密麻麻不同方向的流孔。车的整体构造较为圆融,并无寻常马车的棱角。
“这车莫不是由纯铁打造?但马怎拉得动这一大块铁疙瘩?而且这匹白马没被雨甲波及。”
雨越来越大,韩典匣走到那小女孩尸体边蹲下细看,竟然发现女孩右手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打翻在地的茶已被雨水冲刷,但茶碗边的地皮还冒着绿色的气泡。
突然感觉雨停了,韩典匣抬头发现是青儿正给自己撑伞。
一把甩开头顶的伞,韩典匣来到一颗大树底下,用手在地上刨了个小坑,捧起小女孩的头颅和身体放入坑中。
掩埋完毕,他立在新坟前愣愣出神。
女孩天真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杨骨朵,小时候的朵妹和她一样懂事,杨先生彻底颓废后,一直都是朵妹挖野菜服侍父亲......
花一样的年纪,韩典匣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充当江湖杀手的棋子......
返回马车后,无人开口,青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只是继续驾车向东行驶。
直到第二天黄昏,韩典匣终于憋不住了,刚要开口,温存年却不紧不慢道:“早些年温家祖上做生意,途经洛阳时,恰逢天降陨星,将洛阳城外一座大山砸了个坑。祖上长者痴迷天文命理,于是把那座山买了下来,起名饶空山,举家定居于此。这车便是由陨星打造,坚硬无比,极轻,外冷内暖。”
韩典匣张着大嘴一脸震撼的点头:“天外飞石么!那这车身流孔?”
“是我后来读《奇门遁甲》有感,加上去的,外借自然之力,内以掌力催动,便可使敌难以近身。”温存年抬头望向车顶太极形凹槽。
“仙人手笔也不过如此!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绝伦的机关!不不不,奇绝的是《奇门遁甲》。”
韩典匣难掩心中激动,昨日的隔阂早被抛在脑后,继续追问:“那是不是还有风甲、土甲、雷甲之类的?一共有几甲?”
温存年面浮欣慰,艰难得翻了个身,望向窗外,尽管车上没有窗户。
“何来几甲,参透《奇门遁甲》,所见所想皆可成甲。典匣莫急,之后还会有人来杀我,好好看,好好学。哦,对了,南蛉有种缩骨易容之术,那女孩应该能做你长辈了......”
雨不似来时张狂,已悄然退去。
夜色之中,青儿架着马车继续赶路,车内两个“双胞胎”一个缩在火炉后的毯子里双眼紧闭,呼吸长绵;一个坐在车门口愣愣出神。
看了眼温存年惨白的面容,韩典匣回想起自己平淡的半生与这几天的惊心动魄。“也许这就是命数吧,爹、娘、朵妹你们还好吗?”
突然车身一阵晃动,韩典匣差点跌倒,脸和炽热火炉堪堪躲过。
“来了。”
不知何时温存年已醒,正眨眼冲韩典匣微笑。
“青儿,进来吧,不必出手,这是典匣的第二课。对了,给小白喝点。”
青儿从马背上拿下一个酒壶,名唤小白的神骏开心的仰头嘶叫,张大了嘴巴,满满一壶酒,眨眼间被小白喝下。
小白满身鬃毛愈发光彩,马眼熠熠生辉,宛如天马在世。
青儿闪身进车,从门侧暗格内一拉,车门被沉沉关闭。
“在!”
“在!”
“在!”
......
八声在,此起彼伏,仿佛黑山神宣告了凡人的死亡,高谷上八个方向的杀手已在夜色中就位。
两侧山坳中不断有喊杀声响起,回荡在山道内连绵不绝。
接着一阵沉闷碰撞声自车壁传来,如雨点般密集,一潮高过一潮,叮叮声不绝于耳,势要连车带马射个稀烂。
但马车并没有停,依然向前奔驰。
一炷香后箭声终于褪去,寂静山林内又响起无数马蹄声与抽刀声,嘈嘈杂杂,气势汹汹。
“那就叫火甲吧,青儿~”温存年说着裹紧了毯子,一脸惬意,像是要看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青儿会意,对着车外叫道:“勅!”。
英骏白马仿佛听懂一般,撒开四蹄拉着马车狂奔起来。
敌人越来越近,喝杀声、武器砍打马车的沉闷声相互交织,像在演奏奇怪的乐曲。
只见青儿来到巨大火炉前,深吸一口气,舞动双臂,火苗自炉内竟被牵引出来,凝成一条火舌缠绕手掌之间,野蛮跳动!映的那张清冷脸庞光彩夺目。
“敕!”
如上次催动雨甲,青儿一掌向上,对准太极凹槽狠狠打去,刹那间青衫无风自起,露出了她挺拔身躯下结实而修长的小腿,和微微颤动的臀肉。
火舌自手掌蜿蜒而上,迅速钻入太极图内,青儿一手天一手地,立于车内,浑身映照在灿烂火舞中如上古神祗,看得一旁韩典匣双眼发直。
随着车壁响起阵阵“呲呲”声,轰隆一声巨响,自车壁流孔中窜出无数火苗,将整个马车吞噬在一片花火之中!
白马愈野,车轮快的像浮在地面,马车冲出狭隘山谷,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夜幕下,旷野中,上演了一场视觉盛宴:浑身被烈焰包裹的马车如一支火箭所向无前,无数黑衣人冲向它,妄图拦下这支脱弦箭。
撞击声、惨叫声、焦臭味不断从车外传来,整个平原仿佛都在燃烧,韩典匣恍惚间如置身地狱。
像是过了几百年,终于,天地间复归平静。
出神间,青儿已悄然退出马车。
“典匣~典匣!”
韩典匣闻声回过神,再看向温存年时的眼神像在看怪物。他极力压下心中惊骇,颤声道:“这,这便是火甲?”
温存年微笑着摇头:“不全是,这只是这个时间、环境下能施展的火甲,到另一个环境下就是另一种了。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定无常,无执无为,生生不息而,便是《奇门遁甲》。”
韩典匣若有所思:“这火甲原理和雨甲应是差不离,但车前那白马在上次雨箭中也安然无恙!还有青儿......”
许是被韩典匣影响了,温存年愈发没正形,挑起眉头老神在在:“咳咳,问得好!知识点来了,记得刚开始马车的震动吧,想必是来敌在路上设置的绊马索被小白蹄子上的玄铁撞碎了。”
“小白?马身竟也有玄甲?”
“当年祖上买下这饶空山,就是看上了只有两方大的陨星,钻研数年后发现了这陨星材质轻巧、无坚不摧、能避水火的特质,便倾几代人之力打造了这俩车、炉子、和小白身上的玄甲。至于青儿嘛,我记事起她就在饶空山了,武功高,话少,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