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心间皎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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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如果你不亲吻我

    朝曦洒向整座城市。洒在河畔的船舶与座座横跨的桥梁,洒在岸上的民居商铺与皇家宫殿。古朴的百年建筑和前卫的现代大厦都迎来了新一天的清晨,宽阔的商业大街即将要从惺忪中彻底清醒,变得热闹烦嚣起来。亮着零星街灯的胡同小巷里,缩着身子冻了整夜的醉汉也醒了,连自己怎么在这僻静角落睡着的都给忘了。

    傅延蹊吃完早餐,准备去南肯辛顿校区报到。找到目的地对他来说并非难事,甚至可以说轻车熟路——这是他在伦敦的第二年。

    他的成绩向来是拔尖的,若他申请的大学接受高考成绩,那么他该读大二了。童思航在越洋电话里非让他喊自己“学长”:“我读大二,你才读大一,你不该喊我声学长?”

    聊着闹着,他们都想起高三时的露营。童思航思来想去,斟酌半天,没有提起那人,傅延蹊却开了口:“她考到了国美。”

    看来还在关注着她呢。童思航忖了忖,豁达地安慰道:“所以,你们都实现了各自最初的目标,这样多好。”

    伦敦时常湿漉漉、潮忽忽的。又是这样一个雨天,天幕是迷离的银灰色,朦胧的雨幕让城市变得诗意缱绻。颜茵是心怀浪漫的人,总期待属于她的浪漫爱情在这样温柔的雨幕里出现。

    在见到傅延蹊的那刻,颜茵纠结许久的那个问题——“如果阿拉丁神灯要满足我一个心愿,我的愿望会是什么”终于有了答案:她要成为他的至爱。

    阶梯教室后排,傅延蹊左手托腮,右手将一支黑色钢笔玩转在指间,桌面上的书本摊开着,他眼神虽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却明显看得出正在走神。颜茵坐到他身旁的空位上,他未瞧她一眼。于是她和他没话找话说,傅延蹊保持着礼貌,待她并不热情。

    逐渐地,颜茵带着自己的朋友与傅延蹊身边的朋友们打成了一片。他拒绝太多次她的约会邀请了,借着朋友聚会的名义,她和他的相处机会才能多一些。同时,因有了多位共同好友,她掌握他的行踪要方便轻松许多。

    傅延蹊偶尔会去图书馆看书。确定他在哪座图书馆后,颜茵要在偌大的馆里找到他也得费不少心思。她第一次在图书馆找到他时,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上,为他念了首浪漫至极的诗。

    “Thefountainsminglewiththeriver,

    Andtheriverswiththeocean;

    Thewindsofheavenmixforever,

    Withasweetemotion;

    ...

    Andthesunlightclaspstheearth,

    Andthemoonbeamskissthesea—

    Whatareallthesekissingsworth,

    Ifthoukissnotme?”

    是雪莱的经典诗歌《爱的哲学》。颜茵念完后,直着双亮晶晶的杏眼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她眼里仿佛有片寸草不生的荒原,而他的回应会为这片荒原注入蓬勃盎然的生机。

    傅延蹊不冷不热地提醒道:“请保持安静,不要影响我看书。”

    颜茵没有气馁。既然深情内敛的抒情诗歌打动不了他,那么她就改用热情高调的告白方式,例如弹着吉他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里为他唱一首自己谱曲填词的歌。

    曲调轻柔,歌词非常大胆露骨。傅延蹊听得眉头一攒,没理会旁边起哄的同伴,淡淡地瞥了眼目光穿过人群热切地盯在他身上的颜茵,随即抬脚离开。颜茵抱着吉他,急忙追过来拦住他:“傅延蹊,我爱你!做我男朋友吧?”

    “我不爱你。”傅延蹊说,“现在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

    他说他现在不爱她,颜茵是相信的,但他说以后不会爱她,颜茵不信。从秋到冬,她追求他的热情不减反增,傅延蹊退一步,她就进两步,“我总会打动他的,他迟早会爱我的。”颜茵这样对好友说。

    “正好下周我们有平安夜聚会。”好友鼓励道,“你的好机会又来了。”

    平安夜的聚会确实是转折点。傅延蹊喝得嗨,重复地提到一个名字。

    励谕岚。

    这是包括颜茵在内的所有友人第一次听到的名字。傅延蹊醉眼朦胧,称她为“mylove”

    颜茵打听这个励谕岚并不容易。傅延蹊和她只身在异国求学,身边的朋友都是在英国认识的新朋友,傅延蹊对自己的恋爱经历没有分享欲,仅在喝多酒的那一次提到了他心爱的女孩,多方辗转套话后,颜茵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傅延蹊在高中的初恋。

    “你放弃吧。”好友说,“男人拒绝投怀送抱的美女理由有很多,其中两个最要命,一是心里有人,二是不喜欢女人。”

    颜茵不太认同:“忘不掉初恋很正常。”虽然她不太能体会这种心情,因为她从未惦记过她的初恋。她的初恋谈得太早,身边要好的女同学谈了恋爱,她就跟着谈。

    傅延蹊打完球的一天,颜茵抱着饮料又追上来,紧紧跟在他身旁,好奇地问:“你能不能和我说说那个励谕岚?你很喜欢她?她长什么样呀?漂亮吗?很喜欢的话为什么分手?”

    傅延蹊没有接受她的饮料,他打开自己带来的运动饮料,边喝边坐在凳子上休息,没有搭理她。颜茵坐在他身边,虽然他对她冷冰冰的,可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她就觉得好幸福。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傅延蹊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干脆离开了球场。

    “你和她交往了多久啊,你追她还是她追你?”颜茵抱着饮料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后,“和我说说嘛。”

    傅延蹊停下脚步:“颜茵。”

    颜茵在他面前站定:“在呢。”

    “你打算追我多久?”

    颜茵满眼迷恋,像被下了蛊:“当然是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傅延蹊难得对她露出笑容:“即使知道我有放不下的人?”

    “我保证,”颜茵说,“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会让你放下她!”

    阵阵微风掠过,淡了些他身上因运动散出来的热意。颜茵怀里抱着两瓶冰饮,他不喝属于他的那瓶,她也就不喝自己的那瓶。饮料瓶身上的水珠沾湿了她的外套,她却抱得更加紧,傅延蹊浅浅地叹了叹气。

    颜茵是绝对想不到她费力劳神追求的男生会因一句“我会让你放下她”动容。他给了她机会让她实现她句话,这意味着她将他追到了手。

    她实在太开心,太幸福了!目光所及之处全变得分外可爱与美丽。她要分享自己的喜悦,她想向所有认识的人宣布:傅延蹊是她的男朋友,他终于是她的了。

    “追他费劲,追到他了更费劲。”好友揶揄道,“你打算让人家怎么忘?”

    “他想忘,我就不愁他忘不掉。”颜茵说,“既然追到了,说明他的心在向我靠拢,等完完全全爱上我,不就是忘掉白月光的时候?”

    与傅延蹊交往的日子里,颜茵过得和追他时没有区别。他是不合格的男朋友,对她不闻不问,她去哪儿他都不陪着她,两个人甚少有独处的机会,他更愿意同自己的朋友们学习玩乐。牵手,拥抱,亲吻......以及更亲密的接触,她只有想想的份。颜茵有时候会觉得他在乎她,因为他对她的物质要求有求必应,但又不断地陷入自我怀疑,她知道他家境好,出手大方也许是习惯所致,毕竟他对他的朋友们也很大方。

    颜茵十分郁闷。

    傅延蹊完成作业,刚准备去喝点水,哪知身旁安静坐着的颜茵突然扑过来抱住他脖子堵住他的嘴,他勃然变色,一下子甩开她:“你干什么?”

    颜茵怒气冲冲道:“这叫接吻,我们是情侣,情侣之间接吻天经地义。”

    傅延蹊没说话,合上笔记本起身往客厅走,正喝着水,腰间环来一双手臂:“你不觉得你对我很冷淡吗?”

    他放下茶杯,陶瓷杯底与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放手。”

    颜茵听话地放手,却顷刻绕到他身前再次踮起脚亲他,手指一边摸向前襟的衣扣一边快速地解开。傅延蹊抓着她胳膊推开她,颜茵却像藤蔓一样再次缠上来,又像一只树袋熊般牢牢地抱在他身上。

    傅延蹊手上是留了些力道的。颜茵毕竟是女孩子,过于用力会弄伤弄疼她,可此刻他顾不得自己的风度了,火冒三丈地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强行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颜茵摔在地上,疼得直冒泪花。

    他毫无怜惜之意:“滚。”

    颜茵不顾难堪,站起后再次往他身上扑,她衣衫不整,疯了一样去吻他。傅延蹊恼得额头青筋暴起,躲开她的吻,右手捏着她胳膊,左手拾起地上的衣服,一路拽着她,开门将她和她的衣服一并丢了出去。

    颜茵冷得直打哆嗦,胡乱披上自己的衣服捣他的门,无论她怎么恳求与谩骂,屋里的男人都不为所动。傅延蹊租的这处住宅离学校不远,颜茵今天是第一次来这儿,默默存了搬过来与他一起住的念头,现在看来,愿望似乎落空了。她头发凌乱,哭得犹如伤心的女鬼,明明在往学校方向走,这条漫漫长路像看不到尽头。

    躲在宿舍哭的日子最终以傅延蹊来楼下等她而结束。颜茵这几日伤心到了极点,胃口差,消瘦了一大圈。她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但为见他还是化了精致的妆。傅延蹊是被他和颜茵的几位共友劝来的,他们将颜茵的状况描述得非常惨,什么鬼话都编了出来。

    餐厅里,颜茵耷着脑袋,边抽搭边吃饭,傅延蹊问:“你在委屈什么?”

    颜茵不敢抬头看他,眼泪却更汹涌地落进餐盘里。

    “为什么?”良久,她抬起头问他,“为什么拒绝我?”

    傅延蹊靠着椅背,平静道:“那一刻,我满脑子都是她。”

    “你有没有和她做过这些亲密的事?”

    “我和她交往时,还不到做这些事的年纪。”

    颜茵听了,沉默片刻,说:“真好奇你和她交往时的样子,肯定不像和我这样。”她拿起汤勺,喝完一碗浓汤,“为什么不追回她?”

    傅延蹊垂着眼眸,沉闷道:“有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我们之间。”

    颜茵说:“那为什么还忘不掉她?”

    是啊,他为什么忘不掉她。他们已经分手了,她背叛了他,她对傅仲婉那么过分,她......坏透了。

    总有一天,他能忘掉她,总有一天,他可以心安理得亲近别的女人,再也不想起她,但不是现在,时间还不够久,她的一颦一笑都过于清晰。她的声音像道道魔咒,日日夜夜侵袭他的神经;她哭红的明眸盈满泪水,腐蚀着他的喜怒哀乐;她气恼时紧蹙眉头瞪着他的模样,让他每每想起,就恨不得不顾一切回国找她,对她说一句“我们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