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喜剧
繁体版

第二章:开端(5)

    “乌尔克斯曾为哨兵世界所做出的贡献是杰出的、纯粹的、有利于整个人类文明的……”神父依旧紧紧的握着十字架,进行着基督教葬礼的流程。

    苏启杭的入学辅导任务是参加乌尔克斯的葬礼,但苏启杭自认为和对方没什么关系,但进过一阵沉思之后,他觉得对方可能是自己之前父亲在学校里的朋友。

    神父的悼词已经念完了,野原铃音和一众人将花束分别放在乌尔克斯的棺椁上,苏启杭也随着他们一起走了过去。

    这副棺椁的材质应该是红杉木,一般并不会用于制造葬礼用品或者家具,苏启杭久久的凝视着棺椁上乌尔克斯的黑白照片。

    “苏启杭…”人群中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他转过头去,人群中自动避让出一条路,校长里维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他招了招手。

    “过来。”

    苏启杭将花束放下,走到了里维拉的身前,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在别人描述中如神一样的男人,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而且脸上还有着年迈的皱纹,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可能已经半只脚迈入老年了,但慷锵的精神状态依旧让人下意识觉得他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来,乌尔克斯有些话让我跟你转述。”他冲后面的人挥了挥手,替他打伞的女人和几个小伙子自觉的退开了。

    苏启杭随着里维拉一起走到了葬礼的角落,乌尔克斯的家人朋友正深切的缅怀着他。

    雨轻轻的落在森林里,初生的泥土混带着雨水,这是新生的气息。相互遮掩着的茎叶枝阻隔着暴雨和风。

    苏启杭和里维拉打着黑色的伞,脚踩碎几片被雨水打掉的嫩叶,里维拉混浊的眼神四处观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应该还不知道,你父亲…苏易宁和乌尔克斯是朋友,他们五年前组织领导了学校一次天马行空的计划——寻找尼福尔海姆,结果最后不光没能有任何收获,还让我们失去了一位六阶,乌尔克斯这个五阶也身负重伤,尝受病痛之苦。”

    里维拉一开口,苏启杭就立刻来了性趣,既然对方和自己的父亲是朋友,那一定可以给自己更多的信息,因此他听的格外认真。

    “他在临行之前,特地让我给你交代一些事情。”里维拉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份文件,就像遗嘱一样正式,还掏出一副老花镜带了上去。“第一,他知道你在寻找又关你父亲的事情,在这里,他可能要给你泼一盆冷水——你的父亲苏易宁,已经可以确定去世了。”

    “……”苏启杭打着伞,低垂着脸,静静的聆听着,尽管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第二,我为你留下来一样东西,他现在在莫斯科馆623号房子的地下室,密码是151822——哦对了,请允许我打断一下,这里的莫斯科馆是我们学校里的一个学生住宿区,名字叫莫斯科馆。”

    莫斯科馆……用地区作学生宿舍名,用欧洲古代名人作网名……苏启杭总觉得这应该是有一定意义的,只是自己还没能理解。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在我死后,请亲手把我的双眼挖下来,然后自己保存,并且不要让除了校长意外的其他人知道。”

    这最后一点,听起来已经可以说是惊悚了,如果真要照着遗嘱这么做的话,多少有点不敬死者了。

    里维拉在读完最后一条后,突然拍了拍苏启杭的肩膀说道:“好了,你可以去挖下乌尔克斯的眼睛了。”

    “等等,什么时候?”

    “现在,我去给你把棺材打开?”

    这种话虽然都是乌尔克斯里遗嘱的要求,但听里维拉这么冠冕堂皇的说出来,还是多少有点……不得不说,西方人还真是开放。

    苏启杭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干这种事,这第三条遗嘱除了校长没人知道,自己如果当着死者众多亲朋好友的面这么做,绝对会被围殴致死的。

    苏启杭委婉的拒绝了里维拉的帮助,并许诺自己会在尸体同棺椁化为灰烬前把眼睛挖出来的。

    苏启杭下意识的看向远处的棺椁,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站在棺椁傍边了,只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还站在棺椁前,但奇怪的是,这个人没有打伞,而是带着黑色的帽兜,一副墨镜挡住双眼,还带着黑色口罩,几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苏启杭拉开了堵在自己省钱的人,他们好像一道人墙,挡住了自己前进的步伐。这种艰难的前进让苏启杭想起了之前有一天“爸爸”的车子限行,其他车刚好在公司有公务在身,自己挤公交车上学时的情形。

    黑衣男人用手轻抚着棺椁,雨水打在红杉木上,光滑的面板闪烁着淡淡的光辉,苏启杭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让一下,不好意思。”

    “请让一下……”

    苏启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刚刚的男人已经消失了踪影,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径直冲到了棺椁前,他用手去掀起棺盖,但这种木材居然意外的沉,已经五阶半觉醒的他居然生生抬不动。

    他吃力的将棺盖推开,一滴雨水打在里面的尸骨上,用来盛放着尸体的英国国旗,乌尔克斯的祖国的国旗,也被暴雨浸湿透了。

    光从被推开的棺盖的缝隙中照了进来,这具尸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本来已经完成化妆,安详的乌尔克斯的尸体,变得面目全非,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已经失去了眼球的空洞的眼眶。

    苏启杭抬头看去,那个男人已经消失在了教堂以外森林的远处,苏启杭顾不得周围人的眼神,直接朝着男人消失的地方跑了过去。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大跨步走了许久之后突然开始奔跑,苏启杭也紧随其后。黑衣的男人突然一拐,一道白色的亮光之后,苏启杭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正站在一座城市的街头,而且这座城市似乎极其发达,街道两边是北欧风格的建筑。

    稍微有点昏黑的白色天幕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夜晚的全黑,如此之大的时间和空间跨度让苏启杭有些难以置信,但他还来不及震惊,便继续朝着黑衣男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在雨中追逐着,黑衣的男人跑到了四层高的影城,随后纵身一跃,跳到了正在行进的双层巴士车顶上。

    终于,男人转过了身,尽管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他的眼睛,但那种锐利的视线还是让苏启杭莫名的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静静的在车顶对峙着,苏启杭的心底突然没了底气,他当时完全是一时冲动追着对方跑了出来,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如果对方也是哨兵,那自己一定会输的。

    黑色的云层如同军队一样有序的向东南方推进,黄昏的光也冲不破裹挟着雷电的天上的水库。

    雨水落在车窗上,前前后后的喇叭声扰的这座城市支离破碎,从还流淌着雨滴的玻璃上看去,城市就像是未干的水彩在画布上被摸得朦胧。

    他们就这么站在车顶上,车子已经行驶上了一座横跨大河的桥面上,他们互相凝视着,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先动手。

    他们两个就像是手握利剑的剑术大师,不是苏秦负剑这种因为失传而变成花架子的剑法,也不是十字剑十三式这种不入流的装饰品,而是居合,日本的居合。

    在真正的日本剑道大师之间的战斗,他们往往只会在0.5秒,最多1秒之内结束战斗。

    而在这之前,他们会像趴在下风口雪地中欣赏着羚羊的雪豹一样,紧盯着对方,这个时间段会持续五分钟乃至半个小时,而真正的战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会结束。

    他们会如同古希腊“神人同形同性”的艺术雕塑作品一样,静静地矗立着,直到有一方先出刀。

    胜负,在出刀之时,甚至仅在他们对视的第一秒,在看到彼此第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

    ………

    17:19:33

    海浪在桥下冲刷着水泥支柱,一道齐平的切线,就像是古筝的琴弦一样,坐在车辆最前方的司机的半个身子先到了下去,他从中间被切开了,这是一道没有留下半点肉沫的切口,是目前人类所有武器都无法做到的。

    17:19:37

    车上的人都倒了下去,一个一个的,一半靠在车子的窗户边上,一半狠狠地砸在大巴车的车厢地板上。

    17:19:41

    “呲”这不是钢筋碎裂的声音,而是钢丝断掉,或者是用指甲挠黑板的声音,这种音调极高但是响度又不大的声音。大巴车裂成了两半,安静的从中间划出一道慢慢变大的切口。

    17:20:01

    苏启杭被斜过来的淋有雨水的地面滑了一跤,他的一只手撑着车顶,半个身子现在了裂缝里,雨还在下,而且更安静了,不禁让人觉得城市死了。

    17:20:03

    一道更加平整光滑的,好像是被ps技术放上去的丝线,从大桥上的一头,延伸到南岸1600千米处的引桥,一滴雨水打在裂口处,桥体在沉静之后轰然倒塌,从最南岸的那头,如同地震一样碎裂成了无数的混泥土凝块,支架受到了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一样支离破碎,没有了支撑的桥体向中间的裂纹塌陷。

    桥体上的场景如同《圣经》中所描绘的世界末日一样,桥上所有的车,全部都从中间的切口处被齐齐的分成了两半。

    桥体的崩塌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崩塌的速度比他们跑的更快,苏启杭突然从桥上跌落下去,就像是从地面上消失了。半空中的尘土糊住了他们的眼睛,他只能紧紧的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桥体残骸。

    “噗通”一声脆响,碎裂的桥体如同被抛进大海里的石子一样荡起了阵阵的水波,桥体上的车子也随着坠落的断壁残垣跌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