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战莺系列之镜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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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六点半,步战莺提早到达空无一人的站台。清凌凌的春末晨风,激起些许对冬天的记忆。她拉紧领口,斜靠在站台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救命,求你,不要!”近乎呻吟的呼喊声一遍又一遍传来,猛然,步战莺站起来。

    远处的火车轨道上,一个奇怪的人,双腿粘在铁轨上,上身往前与地面形成一个45度角,并且十分奇怪的挣扎着。步战莺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是梳着一条长辫子的花容。

    “花容!”步战莺来不及多想,直接纵下站台,朝前跑去。

    一股强大的劲风拖住了步战莺,瞬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鸣笛,一辆冰冷的火车头穿过她的身体,迎面撞向花容。尖叫声割破了寂静的晨晓,花容的身体像一片秋风的落叶,抛出很远,消失在铁轨之下。

    “花容!”步战莺被自己的叫声惊醒,这时,站台上已经站满了学生,她才发现刚才一切只是梦。

    “嗨!做梦吗?肯定是噩梦。”旁边站着一位高年级的瘦高男生,用懒洋洋的声音戏谐地说。

    步战莺瞪了他一眼,从椅子上跳起来,扭头冲进高年一级的候车区寻找花容的影子。

    “战莺,你在找什么?”肖恩和连玫神清气爽地走上前,连玫拉住步战莺问道。

    步战莺焦虑地问道:“怎么不见花容?”

    “她没有回家,当然不会跟我们一起赶早回学校。”连玫冷漠地说完,扭头走到队伍的后面。

    “你怎么会提起她,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肖恩嬉皮笑脸地说。

    “说对了,请抹掉我刚才的话。”步战莺望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连玫,心想,她又发什么脾气了。

    怪梦像压在步战莺心头的一块石头,使她处处留意花容的影子。花容连续缺了两堂课,下午,步战莺开始思考要不要告诉老师?可她能凭一个梦,断定花容出事吗?很显然,不可以。

    第二天清晨,照例巡视教学区的瓦伦蒂娜,从高年一级女生的盥洗室一路歇斯底里地跑出来。她惊动了上早课的学生,及匆匆赶来的教务老师。

    随后,瓦伦蒂娜被带走了,盥洗室的门外把守着七八位黑衣的教务老师,他们用意念围成一个红色的半圆圈,把一群好奇的学生堵在半径三米外。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四处响起,没有一个说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半个钟头后,隐修院派来的意外处理小组,两位黑衣黑裤,严肃冷酷的工作人员,一前一后抬走了一具放入银色防腐袋中的尸体,盥洗室随即被封闭起来。

    步战莺站在人群中,感觉有人在推她,后来竟用手肘用力地撞了她一下,这才将她从惊魂不定中回过头。

    “是你!”步战莺脸色苍白,嘴唇有点发抖。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难道你也看到了?”罗拉不等回答,压低声音说:“下课后,我们图书馆见。”然后,匆忙走开了。

    距离实践课—再生修复还剩五分钟,步战莺依然无法集中精神治愈一只烧伤后腿的白兔,反而留下全身都是丑陋的烫伤疤。

    “你只是留疤,我的白兔被截肢了。”菲利普斯苦恼地对少了一条腿,奄奄一息的白兔叹气,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使它恢复一条腿。

    一道烧焦的糊味传来,费兰慌张地对一只变成黑炭的白兔进行不恰当的急救方式。

    挺拔健美的木兰教授,甩着一头粽发,实际上是无数细细的小辫子。她径直冲到费兰面前,拦住情绪有点失控的费兰说:“孩子,你已经尽力了,况且,这个经验对你,还有你们,都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因为指不定那一天,你们将用所学的知识救助身边出现意外的同学,朋友,甚至家人。”

    步战莺不由自主地想起花容的呼救声,也不知道是木兰老师的话,还是花容的意外死亡刺激了她。总之,她有种灾难正在降临的恐慌。

    下课后,步战莺走进上次和罗拉密谈的图书馆隔间。

    罗拉抬起头,一副对上课情形十分清楚的模样,淡然问道:“你的实验失败了,死掉了吗?”

    “没有,我的全身长疤。死掉的是费兰,完全烤成炭。”步战莺像丢了魂似地说。她从未见过罗拉去上木兰教授的课。

    罗拉耸了耸肩膀,一脸神秘莫测。她将一块古铜色铁皮做成的古老铜镜递给步战莺。

    “瓦伦蒂娜惊惶地跑出盥洗室时,我正巧要去迦玛利森老师的教室,所以,我记录了第一手资料。经过我初步程序分析,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六点三十八分,遭受至少一千斤以上的重击致使五脏俱碎,身体有被碾过的痕迹。当场死亡。”

    听到花容的死亡时间,步战莺的心像被一把重锤击中,惊骇无比。她匆匆瞥了回放镜里的尸体。花容双目暴突,嘴巴成〇形,一脸血迹斑斑的脸上似乎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下身像被碾过一样,血肉模糊。

    “昨天,在死亡的时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花容被火车撞飞了。”步战莺的上下牙齿每说一个字就互相磕碰一下。她的手像抽痉一样,抱住双臂,似乎想搂住最后一丝气息。

    “梦!不在盥洗室,而是,校际火车。”罗拉皱着眉头,喃喃地重复步战莺的话。

    “花容像被锁在轨道上,失去自由。”回想死者的遇难场面真是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情,步战莺无法抑制心底窜出来的毛骨悚然。

    “显然,花容希望你能救她,她发出了求救信号。很可惜,她遇到了一位心灵控制术的高手,并制造了一个梦。”罗拉的眼珠子转动飞快。

    “这一天的时间,花容的尸体究竟藏在哪里?”步战莺觉得脑袋像锁了链条一样,无法动弹。

    “不知道!”罗拉骤然暗淡的眼神,又像往常一样冷漠孤僻。

    晚上回到八角形大厅,瓦伦蒂娜冷静的外表,一颗心被撕成七八块,她迫使自己耐住性子回应一群好奇又多事的人。

    “是的,花容也许有想不开的事情,不过,我不是她,无法转达她的最后想法。”

    “她自杀了,荒谬!”步战莺气愤地说完,正要冲上前去质问瓦伦蒂娜。

    “别冲动!她是被迫的。”罗拉冷静地拉住步战莺。

    骚动的人群发出许多哀叹声,步战莺气得全身发抖,甩头走向高年一级的门镜,这时,瓦伦蒂娜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代表校方通知大家,从明天开始,除了上课时间,平常教学区不允许学生自由走动。图书馆只在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开放,严禁学生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