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节 朝廷议蜀事
下有下的忙碌,上有上的操心。
当孟之祥在顺庆府训练他的部队时,朝廷思索着四川军务该当如何处置。
四川军务一塌胡涂,实在令人痛心,尤其是四川宣抚使、安抚制置使的大员的选择,更要慎重。
去年在蜀虽有孟之祥力挫鞑军主力,但守成都城的四川安抚制置使陈隆之死于鞑靼人之手,安抚制置副使彭大雅被黜,四川再一次没有封疆大吏坐镇。
各地将帅自行其是,勇者的如孟之祥能守住疆土,只能守住自己地盘,仅此而已,也有的守臣有心无力,更有的守臣干脆投降或者逃跑,这正是没有封疆大吏统一四川军务所带来的问题。
诚如大臣所奏曰:“自宝庆三年失关外,端平三年蜀地残破,所存州县无几,国用益窘。十数年间,凡授宣抚使者三人,制置使者九人,副使四人,或老,或暂,或庸,或贪,或惨刻缪戾,或遥领而不至,或生隙而罕谋,两川民不聊生,监司、戎将各专号令,蜀日益坏。”
意思是说这些年来朝廷选派的封疆大吏不得当,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以至于原本是南宋数二数三的财税重地反倒变成了朝廷经费的黑洞,在无情地吞噬着朝廷的经费,不断付出人力物力与资金!
朝廷也并非没有合适的人选,比如两孟。
孟珙真要到四川全面主持军政事务,必能应付鞑靼人对四川的侵略,收拾河山,重整防线,不在话下。
孟珙到四川,必成!
问题是他到四川后,京湖怎么办?
孟珙如今任四川安抚使兼知夔州,实际上他这个四川安抚使只是遥领,守着夔门,是大宋在四川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让鞑靼人冲出四川!
他工作的重心在京湖,京湖同样重要,不容有失。
呃,派孟珙到四川,另找他人守京湖,这个提议一提出来,就被右丞相兼枢密使史嵩之打掉了,他冷笑道:“此乃舍本逐末之策!”
四川重要,难道京湖就不重要了?它可是离江南临安府更近,在京湖鄂州(武汉)坐船下江南,顺风顺水的话,一日可达金陵!
京湖现在的形势不错的,鞑靼人无法过长江,也达致朝廷的心理期望,而四川则已经被打烂了,鞑靼人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万一孟珙到了四川后,顶多捡回个烂地方,京湖却被打烂,两大战区都烂掉,倒不如保住京湖再说。
此议遂罢,得另找人选。
再有就是孟七郎,这位少年英雄能打,作战水平相当高,战斗力甚至比孟珙还要强,是朝廷公认的“青出于蓝胜于蓝”。
问题在于他太年轻了,不到二十五岁就做到了都统制与知府级别的高官,孟珙与岳武穆当年都比不上他。
为了更好地用他,就不能再提拔他,目前不宜提拔他为制置使。
在这点上,史嵩之也都赞成。
孟之祥也不想离开青居军,如果是副制置使还好说,要是正制置使,则他不能直接掌军,青居军落入他人手里,则他是不同意的。
派谁去四川主持军务好呢?
这是朝堂上的官家和衮衮诸公严重操心的问题。
好在去年十一月,蒙古窝阔台汗病死,内部纷争汗位,无暇全面部署对南宋大规模战争,南宋得以暂时休整和调整防御部署,还有点时间。
今年(淳佑二年,公元1242年)正月,沿江制置使兼淮西制置使别之杰入觐,君前召对。
官家问他边境如何应对之策?
别之杰字宋才,乃郢州(武昌)人,宁宗嘉定二年(1209年)的进士,曾经领军收复过襄樊,也算是军务老司机了。
他对答如流,言之有据,指出应该修复寿春,又指出长江战局的稳定在于上游的四川,必当收拾好四川方可!
官家默默点头,认为别之杰说得对,到了二月,朝廷人事调动,以范钟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徐荣叟参知政事,赵葵赐进士出身、同知枢密院事,别之杰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别之杰也成了相公了,可惜他不敢就任四川安抚使,否则就是他的了。
到得四月份,仓部郎官赵希塈见驾时,提了一嘴儿,说蜀缺帅,一直没能解决,不宜久久搁置,否则一旦待鞑靼人回过神来,那就麻烦了。
官家无奈地道:“今日救蜀为急,朕与二三大臣无一日不议蜀事。孟珙亦欲竭力向前,或可让其就任蜀帅?”
他一直在思索着蜀事,想得愁眉不展,心想干脆用孟珙算了。
如果他得到大臣的支持,那就是孟珙!
奈何赵希塈也不傻,他摇头道:“一动不如一静,夔、峡要害,非孟珙不可!”
于是官家道:“川西已难挽回,川东重庆城防坚固,可以守得住。”
孟珙不行,其余大员无一人肯为国为忧,官家干脆摆烂,不打算派出蜀帅,而由各城自守。
然而他的策略招致赵希塈的反对道:“重庆在夔、峡之上,敌若长驱南下,虽城坚,何救东南之危?”
这不行,那也不行,官家很是无奈。
到了五月份,新任知梧州赵时学入内陛辞,就是他准备离京到地方任上,临行前见过官家,此乃常例。
两君臣谈心,又扯到了蜀事,赵时学说起当年吴玠守着蜀口武休关、仙人关和七方关三关,稳如泰山,现在要守成都,那是平原,无险可守,谁来都不行!
即使行,也事倍功半,经营成本太高。
官家问:“嘉定府(乐山、峨眉等地,位于成都以南)可以守吗?”
赵时学认为道:“现今形势,应该守重庆府。”
官家道:“若专守重庆府,成都一路便空虚了,弃守成都,鞑军来去自如,不妥,唉!”
官家唯有叹息!
他何尝不知道重庆重要,可惜没有合适人选,在四川的孟之祥无法就任重庆府,甚至连兼任都不成。
道理很简单,四川路以成都与重庆为首,出任知成都府事和知重庆府事的大员们都是朝中相公就任地方,安上安抚使、宣抚使或制置使的头衔,孟之祥资历太浅了。
官家为了蜀事那个愁啊,急起来嘴角撩泡,上了火,急召御医来诊治,吃凉药解火。
奈何心病还须心药治,蜀事一日不定,吃什么都用。
不过,赵时学前脚离京,地方一位大臣后脚入朝见驾,其气宇轩昂,君前应对得当,侃侃而谈,让官家眼前一亮,不由盘算着:“或许蜀事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