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祥和周坦坐在江边酒楼望江楼的一个包间里喝着茶，看着两江汇流，两人都一身轻松。

    朝廷旨意下来，孟之祥无重大过失，犯的是监管不力和办事糊涂，姑念其前大功，军阶降为28级的“中亮郎”和南充县开国男爵无实封，罚红铜一百斤意思意思。

    关键的差遣即四川安抚制置副使、知顺庆府、顺庆府诸军都统制、屯田大使一个不少，还有观察使的贵品官阶动都不动，至于紫袍、金鱼袋、金带、御器械等脸上添光的东西没有收回来。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他希望孟之祥有错就改，多多为国效力，孟之祥自然得上折子谢恩。

    “明天我就要离开重庆府了，多谢长缨的馈赠，让我可以在京城买到一座住宅。”周坦开玩笑地道。

    孟之祥又送了五万贯钱给周坦，如此周坦这一趟来重庆，总共得到十万贯钱。

    临安府是京城，居京城大不易，房价超高，以周坦的工资，买不起京城的一套房。

    他得到孟之祥的馈赠后，可以在京城买房了，当然他得小心点，毕竟他的同僚查案厉害，内卷厉害。

    “多谢状元公助我过关，说起来，状元公真是天上的星宿，每次和他们打交道，都有好处，我不能不服！看来我在建康府拜的夫子庙很有效！”孟之祥感叹道。

    诚如他所言，他三遇状元公，好处就是多，后来成为了他的传奇故事。

    与留梦炎就对联打赌，为他家扬了名，大家都知道他家有贤妻，状元公都被她难住了。

    交好赵葵所带来的好处巨大，周坦坦诚告诉孟之祥说他这么做是出于郑清之郑相公的授意，而郑清之与赵葵是师徒关系，亲密无比，关系好得同穿一条裤的那种，所以郑清之要周坦放孟之祥一马。

    至于周坦的好处更不用说，如果没有他的偏袒，涉及到军中结社问题，遇到较真的，孟之祥不死也是一身残！

    若退回到地方任上，没有了四川安抚制置副使的职位，多少年都不一定奋斗得回来。

    这个位置太珍贵，太难得！

    孟之祥是个常识蠢才，后来才知道四川安抚制置副使的含金量。

    宋朝最高行政区划是“路”，南宋时期共有十六路，相当于明清时期的“省”，即为：两浙东路、两浙西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荆湖南路、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利州路、夔州路。（注1）

    安抚使掌管一路兵民之政，有“便宜行事”之权，实际上成为一路的第一长官，一般以各路最重要的州府长官兼任安抚使。

    宣抚使、制置使则是方面大员，是战区一级的最高统帅，宣抚使的级别资望要高于制置使，职权倒是差不多，两者地位均高于安抚使。

    孟珙曾任过四川宣抚使和余玠的四川安抚制置使，掌握整个四川地区的军政权利，管辖范围非常广，包括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利州路、夔州路四条路，而这四条路都可以设一个安抚使。

    当时史嵩之掌权，任命孟之祥时，直接跳过某一路的安抚使，一下子让他成为了四川安抚制置副使，可管到四路。

    如果孟之祥被撸掉这个职位，退回某一路安抚使甚至仅为知府时，想回到四川安抚制置的位置上难之又难，因为没有第二个史嵩之关照他了！

    目前他与赵葵关系良好，但他属于中途投靠，赵葵对他是既利用，又防着的状态，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而吕文德是赵葵将他提拔于微末时，两人关系不同寻常，赵葵更重视吕文德。

    现在四川安抚制置副使的职位保住了，在四川，孟之祥就是余玠之下的第二人，若被贬为某路安抚使，四川路有四个安抚使，大家平等，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一般而言，你武将出身，能做到某一路的安抚副使，已经是祖坟冒烟，官家够赏识你了。

    而一路安抚使的位置，是给文官准备的！

    以文制武，不是虚的！

    所以，孟之祥深为感谢周坦、赵葵和郑清之，当然，他真正要感谢的是赵官家，感谢他没有下死手，他毕竟需要孟之祥顶在四川，周坦也是揣摩到圣意，知道官家有保全之意，才会帮助孟之祥过关。

    今天孟之祥请周坦吃饭是先行饯行，明天周坦离开重庆府时，孟之祥不方便去，否则别人看到他们两个人亲热的样子，影响不好。

    饭毕，孟之祥拱手道：“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听听状元公的教诲！我先祝状元公一路平安，回京后步步高升！”

    周坦眉开眼笑地道：“承你贵言，也祝孟制置将来鹏程万里，届时，我还需要你的关照啊！”

    文职的选海无边，周坦想升官不易，而孟之祥只要多打胜仗，迟早成为制置使、挂印封侯，不在话下。

    一语成谶，小人就是小人，周坦回京师后，又造匿名书发黑函，他借此攻击监察御史黄师雍，而黄师雍清名著于世，明摆着是对他的污蔑。

    周坦此举遭到浙东提点刑狱高斯得的反击，将他驳得哑口无言，周坦欲邀同列回击却无人响应，他终被罢免了台谏职位到地方任职。

    回到地方的周坦在选海中浮沉，随着郑清之的下台，他始终不得重用。

    不过他日子好过，钱似乎多到没处花，日常经常吃到羊肉，须知羊肉一贯钱一斤哦，苏东坡被贬时都吃不起羊肉，只能吃猪肉。

    周坦地方任上俸禄不高，却有神秘大户在慷慨地资助他的生活，他吃得起羊肉，衣服华美，袋子里银钱多多，终日游山玩水，纳小妾一个接一个，日子快活。

    大家都说这等小人居然过着这么好的生活，天真不长眼！他们并不想到就是周坦之前的善举，让他得到了善报，不能不说这是他的幸运了。

    ……

    孟之祥感谢了余玠，这次他遇劫，余玠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鼎力相助，帮他出谋画策非常够义气！

    见他感激涕零的样子，余玠笑道：“长缨，四川离不开你，你杀鞑子从不手软！你管军理政，我是认真查过的，你从来没有贪一个铜板，相反，你贴了不少钱给国家。甚至，你还捐了不少钱给民众，哈哈，这次我查到了，你又新开了一所学校，也不对人明言！”

    他欣然道：“你开了一所孤儿学校，收留各地的孤儿上千人，让他们过上川航喂猪的生活，能够茁壮成长，长缨啊，我谢谢你！”

    两人互对着拱拱手，战友情油然而生。

    孟之祥回到青居城，该来的、能来的人都来了，热烈迎接他的回归。

    ……

    注1：嘉定元年（1208年）宋宁宗改为17路，把利州分为东、西两路，但军民还是习惯于称呼“四川路”或“川峡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