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术在做着白日梦哩！

    凭借坚城，他充满了信心，认为必能阻碍明军北上，成就无上军绩。

    孟神通不是善于用山城防御体系来对付大元朝不可一世的强军，使得元军铩羽而归，今天，我就要让他尝到这个苦头。

    先前阿术被元帝忽必烈任命为中原地区的防御长官后，他就煞费苦心，思索对付孟神通的方法，甚至不惜向汉人世侯、汉人谋士请教（注1），最终决定采取坚城防御体系去消耗掉明军的进攻态势，为将来的反攻作准备。

    主将狂妄，部下盲从，整个济南墙头上一片欢迎，然而副将张元节却不是那么地乐观，他心忖着南朝孟之祥乃天上星君下凡，有鬼神不测之机，他岂会没有预料到会遇到坚城的情况？而且对付坚城，他岂会没有对付的方法？毕竟他就是坚城防御的宗师级人物，坚城的缺点漏洞他必定知晓。

    不过张元节不敢劝谏阿术，以免被他扣上一个动摇军心的帽子，同时心中发愁，万一真如自己所料，守不住济南时何去何从？

    济南城以汉人居多，与南朝同宗同源，可以把罪名安在鞑子的头上：是他们逼我们守城的，哪怕城破，明军一般不会屠城，如果张元节火线起义，还会有奖赏。

    问题是：在济南城内的张氏家人及汉军高级将领的家眷被鞑子控制着，一个处理不好，就玉石俱焚。

    鞑子绝非善茬，他们来了招“骨肉分离”之策，即让张元节守城，负责对付南朝军队，而把其父张宏带到北方从军，一旦张元节反了，张宏的脑袋就要搬家，而张元节在今后的岁月里都会背上“不孝”的名声，当然还有“不忠”（做着元朝的官，投降南朝）的名声，既使在南朝当官，也很难走得远。

    可是不降的话，自己就要死！

    难呐！

    ……

    明军兵进济南，先是吕文信第七军到，他们在城东扎下营盘，首先把自己的营寨打造得滴水不漏，同时派出军人清理周边地区，确保方圆百里无敌踪。

    不过他们对于城北就无能为力了，此时的济南北城靠着黄河，依旧有船只进进出出，这下有点麻烦，想困死他们的话，水路必给他们断绝不可！

    当第七军忙着筑起长围去把济南城给围起来时，吕师望的第六军到，占据了城西下寨。

    吕氏军人们战场喜聚，大家仅仅凑一起吃了顿饭，立即忙于清理济南城的外围，干得热火朝天。

    ……

    且说阿术一觉醒来，在帅府吃过早饭，精神抖擞上到南城墙，他接到通知是南蛮在南边干活，就去看个究竟。

    张元节已经在城墙上，见着他带着一批蒙古兵来，赶紧与众人向他行个军礼，阿术则脸上带笑地点点头，他知道想要守住济南城，还得靠张元节和他手下的汉人，毕竟蒙古人和色目人太少了。

    阿术礼节性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元节不答，而是用大拇指指指城外。

    这个举动有点无礼，阿术没与他计较，站在城垛边，放眼看过去，首先看到南边远处人头拥拥，正在平整地方。

    往下望，阿术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南蛮的动作很快，他们已经把南城护城河南岸的鞑军防护区域给破坏得七七八八了。

    那些碍事的铁蒺藜、拒马枪、绊马索、鹿砦等都被起出，一堆堆的堆在一起，一些汉人民夫正在搬运着他们，壕沟和陷阱多数都被填平，更远处有些汉人已经搬运砂石来填护城河了！

    过往攻城时“填沟壑”惨状没有发生，阿术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城下干活的汉人民夫人人披甲，个个戴头盔，最差的是一层皮甲，普遍是一层金属甲，有的家伙身材高大，居然披二层金属甲！

    这城下有三五千的民夫，一大群的铁皮人，要知道这可是金属甲！

    古代冶炼技术不过关，工停业整顿不发达，制金属兵器还算容易，制弓箭难，制金属甲则难上加难，在唐朝，制造一副铠甲需要200个工作日左右，修理一副铠甲也需要大概40位工匠。同时，盔甲的材料也十分昂贵，如钢铁、皮革等来之不易。

    一旦拥有盔甲就不得了，如老野猪皮家里留下的唯一遗产就是十三副盔甲。结果他凭着这点家当开始创业，经过数十年打拼，竟从一个穷小子逆袭成功。

    历史上著名的“虎牢关之战”中，李世民带着三千多重甲骑兵（玄甲军）向窦建德大本营发起冲锋，硬是将窦建德的十万大军打得落荒而逃。假如当时李世民的军队是轻骑兵，那三千多人冲进对方十万人的军阵中无疑就是以卵击石了。

    如今城下民夫有盔甲，还是大量的盔甲，守军汉人中呢，很多人都没有一副皮甲，只有军官才有金属甲，就连真鞑也不例外者，一些军官的金属甲是破破烂烂，掉皮落色。

    别说他们，就连阿术看到了，真想招呼一声，开关出去，抢他丫的！

    当然只是想想得了，阿术还没有这么冲动，突然他明白了刚才张元节为什么不答话的原因。

    任谁见到城下敌军这样豪奢，谁都无话可说，你还能说什么呢？

    有这么好的护甲，因此守军的攻击大打折扣，可以看到地上躺了一些民夫，但为数着实不多，且多是活着，受伤了等待搬运下去。

    远射而去的普通箭矢难穿护甲，阿术看到有多个民夫背对着城墙作业，他们的背后插了数枝箭，却浑若无事，继续干他们的活！

    军中射雕手自然攻击力高，但他们多是军官，射击民夫，真掉份儿，且不一定射得倒民夫，招致嘲笑，何必呢。

    城上部署有床弩和投石机，虽射得远，准头太差了，成本太高了。

    阿术看在眼中，嘴巴里泛起一种苦涩的感觉，突然之间，他对他先前公开说出来的话（给他们一百年，也拿不下济南城！）后悔了！

    他无话找话，问张元节道：“南军在东西驻城，他们为什么先平整城南的地方呢？”

    张元节苦笑道：“应该是南朝皇帝驻军城南，当然得先给御林军搞好地台了。”

    ……

    注1：鞑子与汉人多交流，这是很掉份儿的事情，在蒙鞑大酋的眼中，汉人根本没有地位，汉人差不多是奴仆的奴仆、甚至是奴仆的奴仆的奴仆，哪怕是位高权重的汉人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为什么忽必烈有这么多的蒙古人反对他，他们觉得他对汉人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