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望月楼
“一共三两二,给你抹零收三两一。”
头回儿碰见这么抹零。
李不凡将一些碎银子放在柜台问:“小二去哪了?”
收起碎银子,掌柜的用小木匣锁好回答:“今儿日子特殊,下午我也得出去。”
这么一说李不凡明白了。
今天是组织结账发工资的日子。
按规矩,每个成员都要分批去结算,将赚的钱与情报开销上交,再领回工资收入。
照这么看确实是大日子。
掌柜的又交代:“下午有事和小二说,晚上厨子也不在。”
也就是说没有夜宵。
李不凡点头,转身发现俩捕快没了。
“这俩人呢?”
掌柜的收起算盘道:“你结账时候跑了。”
感情是装醉。
气的李不凡牙痒痒。
但现在时间不早,必须准备晚上去赴约。
李不凡问:“望月楼在哪?”
掌柜的双手插在袖子里道:“别说我不帮衬同志,望月楼在城南,听说今晚刑部尚书郭渊讲解律法,传闻他是最有可能出科举第三题的人。”
原来如此,李不凡大概猜出了张秀儿想法。
“掌柜的住店!”
来了客人,掌柜的笑脸相迎,又掏出小算盘。
李不凡直接出门往城南走。
因为喝了点酒,也有点上头,没走多远停在路边休息。
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
上面标有个郭字。
远远望去马车并不新,相反很旧,似乎很久没有维修过的样子。
有些人认得马车,纷纷侧目行礼。
李不凡猜测,八成就是郭渊的车,因为与他去的方向相同。
看的出神,以至于身后来人都不知道。
“干嘛呢?”
肩膀被拍,李不凡条件反射躲在一旁。
定睛一看是张秀儿。
她一反常态打扮的特别漂亮,梳妆好的长发,鹅蛋脸,还穿着一袭淡绿的小碎花裙子。
眉宇间尽显清秀。
这般行为坐实了她想找备胎挡箭牌的心态。
李不凡问道:“你是看着我出来的?”
“哼,”张秀给了个白眼,“小人之心。”
李不凡头皮发麻说:“那你这么早出来干嘛?”
“你管呢!”张秀儿踢了一脚李不凡小腿,疼的李不凡呲牙咧嘴。
“既然出来了,一起去望月楼吧。”
说完张秀往南走。
李不凡单腿一瘸一拐跟着。
俩人谁也不说话,过了一小桥,又上一楼桥。
眨眼间遇到一茶摊。
李不凡口渴,刚才陪捕快喝酒又走这么远路,他有些吃不消。
干脆坐在茶摊前。
见李不凡走不动,张秀儿也干脆坐下。
“老板,来壶凉茶。”
“好嘞。”
张秀儿问:“你家在哪?”
李不凡喝凉茶回答:“我的家在东北。”
张秀儿又问:“家里可还有亲人?”
李不凡回答:“还有两只大白羊,管家说过年吃。”
张秀儿再问:“你可愿意加入锦衣卫?”
噗。
这口凉茶实在喝不进去。
加入锦衣卫开什么玩笑,他身为堂堂组织幕后大佬,凭什么冒这风险。
再说也没什么好处。
李不凡岔开话题问:“黄太傅之死,朝廷都交给六扇门了,你还掺和什么?”
“不一样的,”张秀儿将茶碗握在手心,“当时黄太傅在宫里讲学,负责守卫的是我哥,如果不能查明真相,恐怕这次他会被革职。”
原来还有这一说。
李不凡记得她有七个哥哥,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不过敢在皇宫里杀人,恐怕存在巨大阴谋,并不好趟这浑水。
李不凡问:“你有没有想过,黄太傅死了谁最受益?”
张秀儿想了想回答:“黄太傅支持大皇子,恐怕是二皇子最受益。”
“既然二皇子受益,”李不凡转动茶碗,“连你都能想到,他会这么傻吗?”
张秀儿皱起眉头,静静瞧李不凡手心茶碗。
“所以,我认为有人挑拨离间皇子,这事咱们不该管。”李不凡把碗扣在桌上。
张秀儿问:“你是说刑部尚书在望月阁有危险?”
点了点头,李不凡道:“没错。”
果然是当锦衣卫的,一点就通,不用费口舌。
张秀拍案而起道:“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尽快解救郭尚书!”
咔嚓,李不凡把碗握裂了,感情他全白说。
本来是想让这货知道事儿大不好惹,明摆着背后有大势力操控。
可她偏要往局里跳,简直是没救了。
“我们走!”
张秀一把握住李不凡胳膊,飞快往望月楼跑。
可苦了李不凡。
他哪里能跟得上锦衣卫步伐。
把鞋子都跑丢了。
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
到了南城区。
望月楼鹤立鸡群,坐落在一群阁环绕之中,前面是个小湖,连通着人工河。
之所以取名望月二字,是因为每当十五月圆时,人站在楼阁上向下望,能见着湖面倒映的圆月。
因此成为文人们的打卡圣地。
不论谁来了都得上去看看,更有文学巨擘留下诗歌著作。
赞美月亮。
家家户户开始掌起灯。
一路七八里,跑的李不凡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停住脚步,抬起头见到望月二字。
正是望月楼。
虽然月亮还没出,但人已经不少。
才子佳人们纷纷拿出帖子上楼。
张秀儿也拿出两份帖子,看样子是早已经准备好。
登楼。
撞见一老头。
老头瞅着李不凡眼熟。
李不凡也看老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下子认了出来,喊道:“老头!”
老头也记起李不凡来,这不是偷睡自家狗窝那小子么。
他还收了一百两银子狗窝暂住费。
赶紧装作不认识,扭头上了楼。
张秀儿回过头问:“你在喊谁?”
李不凡笑了笑回答:“一个熟人,家就住在客栈附近。”
张秀儿琢磨,那得算是邻居,又想了想好像张府附近没什么老头。
不过倒是听说尚书郭渊住在胡同附近。
“哟,那不是张秀儿嘛。”
“还真是,听说她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一个朋友都没有。”
“何止,今儿听说齐家公子找见了,被打的不成人样,八成是她干的。”
“快别说,她有七个哥哥照着,得罪不起。”
不少大家闺秀都避开了张秀儿。
李不凡偷偷打量,发现这张秀儿确实没朋友。
结果被张秀儿察觉到,张秀回过头问:“我给你的麻袋弄丢了吗?”
“怎么会,麻袋好好的。”李不凡大咧咧回答。
撒谎都不脸红,张秀气急,人家齐海流都被找着了,居然还说没丢。
明知是李不凡故意放跑的,张秀也不好在望月楼发作。
原来麻袋里装着齐海流。
李不凡一阵后怕,庆幸及时排除了风险。
“诸位请落座,郭大人马上开讲!”
原来郭大人已经等候多时,学生们纷纷落座。
此时便能看出些门道。
但凡各家公子千金,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支持大皇子派系的坐在一起,支持二皇子的坐在对立面。
泾渭分明之下,一些其他门客学生,全都坐在了中间。
其中不乏想接近张秀儿的。
因为各方势力如今都想拉拢锦衣卫,所以几名公子哥尽可能靠近。
“你,起来,给我们家公子让座。”
一小厮站在李不凡面前。
李不凡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张秀儿。
张秀儿不说话,摆明了因为麻袋的事想捉弄李不凡。
果然备胎不好当。
李不凡很生气,但现在不能闹情绪。
对着那小厮问:“你家公子是哪位?”
小厮扬起脖子道:“听好了,我家公子乃史部侍郎袁纲之子,袁奉山!”
“大胆,竟敢在锦衣卫面前奉命江山!”
啪!
一个大巴掌。
打的小厮头晕眼花跌落在地。
所有人齐齐看向李不凡,此番言论着实令人惊恐意外。
奉命江山四个字,往小了说是寄情于山水起的名字,往大了说就是继承皇帝的江山。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小厮哪担待的起,爬起身扭头就跑。
一路跑下楼撞见口中所说袁公子,慌忙跪倒在地。
袁奉山此时心情一点都不好,因为他老爹让他去追求锦衣卫张秀儿。
张秀是谁?
他袁奉山小时候上私塾,亲眼见到张秀七个哥哥暴打兵部尚书的儿子,还不止于此,听闻张秀儿三岁习武,七岁拳断小树苗,十二岁力拔山兮碎大石。
后来皇帝开恩加入了锦衣卫。
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公子哥克星。
娶了这样一位,焉能有命乎!
哎,愁啊。
父命不可为。
想到这袁奉山问:“你跪着干什么?”
小厮哀嚎道:“公子哟!小人奉命去帮您抢座,谁料跟张秀一起的人说您奉命江山!”
“啊!”
袁奉山当场震惊!
都说张秀儿不好惹,完了吧!人还没见着已经提前发难。
“快,快快打道回府!”
扭头就跑,袁奉山跌跌撞撞连怎么下楼的都不知道。
他摊上大事了。
只想着尽快回家找他父亲,然后抓紧改名。
不改不行,容易掉脑袋。
罪魁祸首李不凡正为自己一手文字狱洋洋得意。
扭头瞧了瞧张秀儿,那眼神似乎在说,瞧吧,小小刁难本公子手到擒来。
丝毫没意识到,因为自己一句话,京城袁家公子改了名。
张秀儿也没想到,这人不光脸皮厚,居然还如此狡猾。
只能小声骂了句:“小人得志。”
周围所有人看李不凡的眼神都变了,有一些本想上前搭讪的人统统止住了脚步。
本来就没几个想真心靠近张秀儿的,经过李不凡一番威慑,更没人敢靠近。
一波操作,直接永绝后患。
手段之高明,行事之狠辣,连李不凡自己都感觉佩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