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异夺还历，十月十五日。

    这一天，是斩魔司121人归来的日子。

    他们昨天接到先行司的情报，斩魔司的人会在今天中午抵达，便早早来到山门，迎接人类最后也是最强的战力。

    正午时分，炙热阳光照耀大地。

    人们丝毫不觉热感，他们怀着激动、思念的心情迎接着。

    地平线的另一端，斩魔司的人员渐渐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人们脸上的表情由兴奋转变成怔楞，紧接着难以置信。

    本是挥舞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此刻，所有人脑中只有一个疑惑，此战败了？

    然而，随着斩魔司的人慢慢靠近，人们将那个疑惑消除了。

    历振锋率领的斩魔司，回到了山谷内，刚毅的面容上有浓浓的失落。

    身后的战士们也是一脸哀痛，马车上还有受伤的中位者，他胳膊捂着眼睛，似是抽泣，在他旁边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有的甚至尸首不全。

    收尸，本是先行司的工作，但有一种情况不用，便是胜仗，胜利者才有资格打扫战场，这也是为何人们面部变化的原因。

    围观的人们看到了马车上熟悉的人影，纷纷捂嘴啜泣。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女子，忽然从人群里跑出来，神情紧张的问道。

    “小顾，小顾，小顾呢？有看到小顾没？”

    她一路小跑，拉住一位战士看去，不是，再跑，再拉，不是...

    此刻鸦雀无声的场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她心头一凉，瞬间明白，瘫在地上痛哭起来。

    人群中，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连忙起身拽住，泪眼婆娑的问道：“张叔，小顾临终前说了什么？”

    张叔侧头躲避她的视线，从怀里拿出一个吊坠。

    女子看到的一瞬间，将其捂在胸前，嚎啕大哭。

    人们没有打扰她发泄失去亲人的情绪，像这样情况，在这不足千人的山谷里也没有几例。

    她们是幸运的，在苏醒的那一刻还能再见到至亲，可他们又是残忍的，为了信念不得已分开。

    这场战斗，对于人类来说，即便险胜也是胜利，是具有纪念意义的，可对于个人来说，太过残酷。

    斩魔司的人们纷纷避开了女子，不多时回到了深坑里。

    历振锋站在高台，看着下面的战士们，沉默了半晌。

    他绞尽脑汁想安慰他们，可想起那些冰冷尸体，他不知怎么开口。

    “战士们我...”

    他刚想好话时，另一边突然跑来一人，在他耳边低语。

    他面部由楞住到震惊，随后不顾不管台下的战士，拼命向楚老的住房跑去，途中将挡路的人们撞开，越过屋外摆的器具...

    战士们疑惑不解，纷纷抬头看向他，在见到那是去楚老的方向后，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张蒙和王铁脸色也不好看，跟着老大这么久，他们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隔壁村王寡妇答应成亲，另一次是现在了。

    成亲是不可能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喜事，既然不是喜事，那楚老的年龄...

    在往下面，他们就不敢想了...

    ......

    楚老住房。

    作为殿主的他，房屋内的家具布置甚至不如普通宿舍，只有一张床和几把椅子。

    床榻上的楚老，面如死灰，出气多进气少，起初他身体并不像现在这样，这都多亏负责照顾他的同伴了，将所有消息封锁，让他安心养身。

    但楚老何等人物，他深知怪物们的强大，也了解人性的善恶，这点伎俩就被轻易戳破了。

    当知道此次战役的结果后，他口吐鲜血，当场昏厥。

    于是，在屋内，多出了四个人，即四位校尉长，他们一脸担忧的看着楚老。

    而负责照顾的同伴则是心生内疚，出去受罚了。

    “哎，还是逃不过楚老的法眼啊...”张校尉长，张寒雅红着双眼喃喃着，素手将楚老的头发摆开，露出他慈祥的脸庞。

    王校尉长面色暗淡，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叹息道：“即便这几天楚老不知，但也瞒不了多久，那些逝去战士的遗物终会放到山洞里。到那时，楚老更会生气。”

    都校尉长微微颔首，靠在墙边，没有说话，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楚老。

    历振锋愧疚的看着床榻上的老人，楚老病危，他比任何人都焦虑，更责怪自己这次损失惨重，如果少死一些，楚老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历振锋和在场三人都不同，在场三人初雪前都是有身份的，都校尉长本就是王朝内锦衣卫最高指挥使，而王校尉长初雪前乃是九州商会的会长。

    至于张寒雅，那更了不得，初雪前她是帝王之妹，也就是长公主。

    而自己，则是南丰县的一个屠夫...

    若没有楚老的知遇之恩和后期鼓励信任，那他同样在记忆苏醒时就死了，因为在变成怪物的那刻，他将同样变成怪物的王寡妇杀了。

    楚老待自己就像对待亲孩子一般，而自己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这一刻，这个面容刚毅的男子，眼角处再次流出眼泪。

    其实他是个外刚内柔的人，若不是当初父亲逼着自己学下祖传手艺，依照他的性子，宁愿当个佃户也不远杀生。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戏剧。

    楚老眼睛慢慢睁开，浑浊的双眼看了一圈屋内的人，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但也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中，他缓慢抬起手掌，这才惊醒了众人。

    “楚老醒了，楚老醒了。楚修然，我以长公主的身份命令你，不准死。”张寒雅看着奄奄一息的楚老，直接将他手按在自己侧脸，一边哭泣一边用初雪前的身份压他。

    可生老病死，岂是权势能改变的。

    楚老微笑的看着，在众人中，他与长公主的相处时间最长，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也早将她视如己出。

    楚老原是大夏王朝的司天监正，虽没任何权利，但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孩子，我还有一口气在，死不了。”楚老爱怜的看着床边的张寒雅，温柔的抚摸她的头，话语极其柔和。

    其余三人也慢慢围了过来，包括张寒雅，他们十分清楚，面前楚老说的一口气，不过是回光返照，一旦结束，便是生离死别。

    “楚老。”

    众人神情伤痛，人类还没复兴，家园还没扩建，他们不甘心楚老走的这么早。

    楚老吸口了口气，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坐起了身子，干枯细长的手指探出，一指窗台上的杯子。

    一条肉眼可见的黑色光线出现了，它冲着杯子飞去，直接将杯子拉到手中，喝了口水后，笑着看向众人。

    “去，把柳赢那小子叫过来，我要给大家讲个故事。”

    众人面露怪色，讲故事不稀奇，但为要叫上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