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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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议(上)

    按照计划,林和平以“信鸽计划”为由,进行了计划的前期铺陈。这包括高能量子中继设备前置、柯伊伯带探测器的提前预制、星际运输技术的科技攻关、能够连接天宫和国际空间站的“蓝色信鸽号”共享空间站的提前预制等。这些都是为了能让林和平在后来的“保卫者计划”中占主导地位。

    然后,便是利用奥陌陌上硅基生命体的技术,扰乱海王星与柯伊伯带冥族小天体的共振比例,为太阳系营造一场大规模的灾难。以林和平对人类的了解,在面对共同的灾难时,人类往往会表现出空前的团结,这就自然而然地化解了因人类内部矛盾而即将到来的浩劫。与此同时,该计划还能将地球上的核武器全部转移到远离地球的海王星轨道上,在林和平他们三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个一箭双雕的完美计划。

    林和平向吴森讲完这些前置条件时,场景中的林和平和林嘉铭已经离开这间办公室。林和平重新打开办公室的灯,吴森发现这间办公室内的陈设回到他们这趟旅行刚开始时的样子,面前的玻璃杯上,还印有自己的口红印。

    林和平坐回到吴森面前,说道:

    “你刚刚走完地球30亿年的历史,应该累了,喝点水吧!杯子里的水应该还是温热的。”

    海量的信息让吴森从精神支柱崩塌的悲伤中渐渐冷静下来,她向林和平道:

    “告诉我林嘉铭的一切。”

    林和平半躺在椅子上,打量了吴森一会儿,说道:

    “我还以为,你最感兴趣的会是母体降临地球的条件,没想到你最关心的还是嘉铭,可能在你看来,嘉铭和小荣孜比全球80亿人更重要呢!”

    “人类一万多年的文明史与地球5亿年的生物演化过程相比,确实不算什么。不过,也请您不要太小看我。”吴森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吧!那我就如实告诉你好了……”

    作为一台顶级量子计算机,单从硬件的成熟条件来看,人类的大脑最巅峰的状态在7至20岁之间,在这个年龄段之前,大脑尚未发育完全,之后则会出现批量化的不可逆的硬件损坏,所以这个年龄段也往往是微观意识生命体最佳的寄生年龄段。若母体降临,它们可以不通过任何介质,直接占据人类大脑,但像林和平这样的二代品,因为被设定的技术储量有限,在面对人类大脑这种高级别的硬件时,只能通过意识共情和介质传递这两种方式进行寄生,若遇到自主意识格外强烈的个体,往往要通过双管齐下的方式,才能实现成功寄生。每个人的大脑都存在个体差异,虽然个体差异不是太大,但往往越是“聪明的大脑”,成功寄生的限制条件越是苛刻。

    面对容不得一点闪失的新计划,林和平、安东尼和小艾尔伯特三人还是希望能找到足够“聪明”的宿主实施计划。为此,他们决定与其寻找优秀的宿主,不如自己培养宿主。安东尼以拥有优秀基因的大家族为培养和寄生目标,林和平所选择的林家虽当时还不是什么氏族大家,但却对下一代的基因配对格外重视,在林家的第二代子嗣中,林和平的小儿子是最佳宿主,他计划将这个容器留给小艾尔伯特,林和平自己则选择了林嘉铭。只可惜小艾尔伯特太过于激进,在意识共情的过程中,将这个容器直接逼死在自己的梦境中。恼羞成怒的小艾尔伯特直接找到罗斯柴尔德家族这个掌握了海量资本和人脉,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撬动世界政坛的大家族。

    有了前车之鉴,林和平在培养新容器时显得格外小心。在林嘉铭还小的时候,便开始潜移默化地向其灌输微观意识生命体的宇宙观和价值观,小林嘉铭则在林和平春风细雨般的思想灌输中,逐渐认同了林和平的思想,其自主意识甚至曾在一段时间内,渴望自己早日被林和平寄生。

    后来的事情证明,林家和微观意识生命体就好像天生相克。在林嘉铭18岁那年,他迎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意识寄生,但在过程中还是出现了意外,就在林和平将自己存储了35亿年的记忆,以及母体在他体内设定的尖端科技传输进林嘉铭大脑的过程中,渐渐消亡的林嘉铭的自主意识捕捉到了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虽有介质相连,但原本高度重叠的意识共情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最终即将消亡殆尽的自主意识宛如回风劲浪一般,奇迹般的将林和平的意识驱逐出自己的大脑,这在林和平35亿年的生活里尚属首次。

    “你知道,林嘉铭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林和平平静地说道。

    “他一定骂你们是杀人犯,让你们滚。”吴森同样平静地说道。

    “哈!”林和平苦笑道,“你果然很了解嘉铭,即使是猜测也能猜得这么一字不差呢。”

    吴森并不在意林和平地表扬,继续平静地问道:

    “后来呢?”

    “我虽然被嘉铭强大的自主意识清退了出来,但仍有少量意识残片存留在他的大脑里,这个奇迹让我能够随时通过量子纠缠的通讯手段,观察并听到嘉敏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怎么样,很神奇吧?”

    “这有什么好感到自豪的?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偷窥狂。”吴森不齿地感叹道。

    “不不不!单方面窥探别人的隐私叫做偷窥,我与嘉敏的这种感官共享叫意识互通。”林和平补充道,“母体在对我进行科技设定时,并没有对我设定单向关闭量子纠缠的方法,母体这样做是为了对我在地球上的工作进行不间断地监视,防止我对母体隐瞒任何细节。这一设定,也让我以林和平的身体存在时,所有思维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林嘉铭面前。直到后来,林和平的大脑被子弹击中时,我们的这种意识互联才彻底中断。”

    林和平的叙述让吴森有些迷糊,吴森问道:

    “你是说,林和平的死亡是你们刻意安排,用来切断你与嘉铭的意识互联的?”

    “那次谋杀确实是我们刻意安排的,包括阿迪力亲历此事,也是我们事先计算好的环节。他那时已经从刘礼杰的电脑里获取了你想要的资料,我们为了稳住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切断与嘉铭的意识互联则在我意料之外,因为我们不具备对高于我们‘出厂设置’技术的学习能力,所以我们也无从理解这种意识互联突然中断的根本原因。安东尼猜测,这可能与当年和嘉铭做意识寄生时,构成林和平大脑的基本粒子有关系,那些基本粒子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宏观物质的存在了。”

    吴森只想知道自己与林和平此时的对话,是否同步到此时正在欧洲出差的林嘉铭的大脑里就。至于是什么原因,她并不想了解太多。吴森不耐烦地说道:

    “好了!别把话题扯远了,告诉我那之后的事。”

    “你更关心此时嘉铭的感受吧?”

    林和平确实能够洞察人心,即使吴森现在心如止水,没有在技术层面上给林和平半点偷窥自己思想的机会。见吴森不为所动,林和平继续说道:

    “那之后,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嘉铭内心的矛盾。小艾尔伯特曾在一段时间内对嘉铭起了杀心,他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出现在整个计划中。好在嘉铭最后想通了整件事,他清楚的认识到,在母体面前,人类的所有折腾都是蚍蜉撼树,过激的行为只会让人类过早被清除。之后,他与我们达成了共识,并在我的安排下进入顶尖的量子物理研究机构,也就是CEPC中心,替我们监视人类量子物理研究的一举一动。”

    林嘉铭的决定本在吴森的意料之内,但当林和平亲口道出的时候,吴森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很失望吧?在你看来,他应该反抗,这样才符合嘉铭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吗?”见吴森默不出声,林和平继续说道,“那可是杀父之仇啊!嘉铭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了解的比你更加透彻,他知道反抗只会让人类提前迎来末日。这是他真实的想法,我这里存有他当时的记忆影像,你想亲自体验一下吗?”

    吴森摇了摇头,冷静地把话题岔开,说道:

    “您大费周章地让我知道这么多,一定有原因吧?!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虽不能完全理解,但我想你正对我做的这些事,就是你所谓的意识共情吧?”吴森慢悠悠地提起面前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霸道总裁的气质由内而外的在林和平面前弥漫开来,她掷地有声的说道,“怎么?是你看中了我的身体,还是外面的那两位看中了我这具躯壳?”

    “哈哈哈哈!”林和平大笑了起来,就像谈判桌前的乙方被甲方逼至绝境,正在用笑声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一样,只不过这位乙方也有自己的杀手锏,他说道,“你猜得没错,虽然你早已过了最佳的年纪,但综合多方面考虑,我、安东尼以及残暴的小艾尔伯特都一致认为,你目前是我最佳的宿主。不过,我们不是没有替代品,那就是过不了几年就要成年的小荣孜,我现在虽不在她身边,但她现在所接受到的教育仍旧一直按照我设定好的方向进行着呢!”

    吴森的反应在林和平的意料之外,他最后才将这个杀手锏放出来,就是在等吴森彻底崩溃,这样他就能完美地完成这次意识共情,在现实世界中安东尼和小艾尔伯特的配合下,他马上就能在低风险的状态下完成这次意识寄生。

    能够看透人心的林和平极少失误,但这次他失算了。吴森以极其冷静的口吻说道:

    “有些事情我曾经一直想不明白,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了。当年你让我重回职场,便已经打算对我进行意识寄生了吧?那天晚饭,嘉铭一反常态地当着我的面向你释放敌意,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你拿荣孜相威胁,确实达到了让嘉铭投鼠忌器的目的。我想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现在的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呢!”

    吴森的长段叙述让林和平感到自己的主动权在被侵犯,虽然他确实留有后手,但失去吴森这个绝佳的宿主,确实会给他们的计划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直到吴森说出最后那句话,林和平才稍稍找到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说道:

    “看来,你早就已经有觉悟了呢!你还记得你随嘉铭一起做太空实验的事吗?”

    “说来听听。”

    “我通过与嘉铭的意识互联,全程参与了你们的整个过程。在这期间,让我觉得最有趣的是嘉铭和安东尼开着穿梭机去捕获反物质粒子时的一段对话。”

    林和平打了个响指,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自动播放器起了一段对话录音,先说话的是安东尼,他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我说嘉铭,我已经切断与‘火种号’的实时通讯,你也就别憋着了!想骂我点儿什么就骂我点儿什么吧!你这都憋了半年了,可别把自己憋坏了呀。”

    林嘉铭的声音很冷静,他说道:

    “我对骂你没什么兴趣,没有大气层的过滤,这里的中微子辐射比地球强得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一直陪你待在这儿,一直待到你的这副躯壳死去,然后亲眼见证你的意识本体被中微子辐射烧死。”

    “滋……滋……滋……你的语言可真恶毒,为了让你失望,我们这次就捕捉一些反粒子回去吧!怎么样?你完全掌握捕捉方法了吗?要不要我来帮你再确认一下方位和捕捉流程啊?人类还是太笨了。像你这样的顶尖科学家,都很难掌握这么简单的操作呢。滋……滋……滋……若不是时间有限,我还真不想让你们轻而易举发现这些小可爱呢!”

    “安东尼,我现在和林和平保持着意识互联,他能看见并听见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想小艾尔伯特也正通过你,监视着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吧?!既然你们都在,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动我也好,动吴森也罢,我都可以忍着,但若你们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们的意识本体拉进最强烈的中微子风暴中同归于尽。”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林和平说道:

    “当时安东尼和小艾尔伯特没有完全把嘉铭这句话听进去,但我却知道他这句话的分量。你还记得刚刚在大都会看到的那三个女学生吗?那名被打中小腿的女孩儿,是我前任宿主的亲妹妹。虽然那时我已回归成意识本体,但我依旧承袭着前任宿主的情感,并以量子形态不断地冲击着那些变态的日本鬼子,只可惜这都是徒劳。我曾以人类的视角质疑过母体对人类进行意识殖民是否正义,并试图叛变过母体。但在我以量子形态愤怒地冲击那些变态的日本鬼子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人类无尽的贪欲下,战争是冷酷且无情的,若要杀死战争,只能用比战争更加冷酷且无情的手段。从这一点上来看,母体的意识殖民是绝对正义的!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同志?!”

    在林和平的计划中,这是与吴森进行意识共情的最后一步。吴森答应后,他将按照计划,为吴森播放最后一段记忆场景,那是小荣孜出生那天,所有人围绕着她们母女二人欢笑、幸福的画面。再然后,就是林和平顺理成章地对吴森的大脑进行意识寄生的环节了。只可惜,吴森这次没有让事情的发展完全按照林和平的剧本走,她说道:

    “嘉铭曾经告诉过我,林和平的爷爷曾经给林和平的赐名是林和,这是个多么中庸的名字啊!现在看来,你后来之所以在这个名字后面加一个平字,是为了在世人面前维护你爱好和平的形象吧?你刚刚告诉我,在我失去父亲后的一段时间里,你曾以我父亲的身份,照顾过我一段时间,那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改名为吴森嘛?”

    也许是因为觉得胜利在望而放松了对吴森的警惕,面对她莫名其妙的提问,林和平生平第一次在与人对话时出现语塞。他哼哼唧唧地说道:

    “嗯……我想……我想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个男孩子的名字,你是想向所有人表达即使失去父亲,你仍能像一个男孩子那样坚强下去吧!嗯……一定是这样。”

    “哈哈!你知道父亲生前最喜欢听什么音乐吗?”

    吴森的连续反问让林和平开始有些慌张,但他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说道:

    “哦!关于这个生活细节,我倒是没有和宇轩深入探讨过。”

    “是吗?你口口声声说与父亲是忘年交,却没有与他探讨过共同的爱好,这难免会让人有些不好想呢!既然你们没有探讨过这些,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父亲吴宇轩最喜欢听的音乐是瓦格纳的《女武神》,也正是这首音乐,让我从失去父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所以我取了‘武神’二字的谐音,给自己更名为吴森,意为我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为父亲心目中的女武神,面对以后人生中的所有挑战。”

    听见吴森此番寓意极深的表达,林和平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吴森察觉到了林和平的变化,继续平静地说道:

    “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似乎没有任何筹码拒绝你的邀请,但我要知道母体降临的所有计划,这是身为女武神的我,最后的倔强。”

    林和平凶狠的眼神变成锁眉沉思,他也许正在思考这么做的风险。吴森煽风点火道:

    “我想,这于你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我不答应。但按照你们的计划,我这样的决定只会招来和平大厦对面的狙击手无情的击杀。那样的话,我只会带着这个秘密永远消失,这样的结局于你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见林和平仍旧不说话,吴森讥笑道,“或者……你出去与安东尼和小艾尔伯特商量一下,让他们用自己脑袋上的量子计算机算一算这样做的结果?哈哈……”

    吴森这对赌般的激将法起了作用,林和平最终向她和盘托出母体降临的全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