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之始，元宵大议！”

    “拜见太后！拜见柯馆尊！”

    随着顺德馆馆尊杨世礼一声高亢唱号，正月十五，乾龙大议开始。

    今日乾龙殿情况甚为异常，因太后命令封锁各处，有机会上殿的文武百官大多是孔雀系和凤凰系，以及部分东吉系、北吉系，秋鸟系和四季系成员几乎全数被扣在府邸内，只有一直陪皇帝在龙虎馆的杨书方、甄知择和郑职三位大员。除此之外，殿内还有素来不上朝的太妃姚慕玉，退休多年的东吉老祖吉孝国、老丞相杨泉臣，北吉老太太周娇妮，已经辞职近一年的丞相杨世延和病休的麒麟馆尊吉仁冠，西境王妃司马宜，以及几位梧桐苑国士。龙凤玉阶上，皇帝居于中间，左边是太后张忻翩，右边是太妃姚慕玉，旁边还有云母大婢张柊拉着皇郡王吉君城，木公公则紧张地站皇帝身边侍候。

    大议开始时，文武叩首问安，但只敬太后和柯悟发，竟然无视皇帝，哪怕杨书方三人高呼“吾皇万岁”，也遭其他人的声音遮掩。太妃面露不喜之色，有心呵斥众官，但皇帝却微微摇头，示意姚慕玉不要在这种细节上纠缠，合该做好准备，应付太后和柯悟发的正面攻讦。

    “众卿平身。”太后僭越，令文武起身，随即直奔主题，开言道，“诸位，今日乾龙大议，干系重大，乃是讨论皇帝吉时壬的罪过，众卿过往之时，如曾遭皇帝及秋鸟王欺辱，尽可当众讲出，自有本宫和凤凰馆柯馆尊以及诸位国士主持公道。”

    张太后话音落下，北吉老太太周氏立刻来到殿前，“禀报太后、柯馆尊及诸位国士，老身有冤屈要讲！”

    “尽可说！”

    “是！”周氏哭诉道，“数年前，皇帝派遣秋鸟王前往北方作乱，先杀雪珠州兵士，又斩一众官吏，最后未经审问，当众残杀我孙儿——其残忍行径，天怒人怨，人神共愤！老身畏惧皇帝及秋鸟王威势，数年来未敢伸冤，但不久前，秋鸟王又依仗皇帝威势，欺辱我曾孙儿女，老身忍无可忍，不愿再忍气吞声，今日还请太后做主！”

    “哦？！竟有此事？！”太后明知故问，说道，“北吉乃大年皇室同族，我大年功勋世家，历代先辈为大年奉献血汗，特别是近日，北吉长子吉仁顺元帅大破雪原国，立下不世之功，皇帝和秋鸟王竟敢欺辱北吉，实在罪大恶极！如此不尊功勋不尊长幼的皇帝，合该受万众摒弃，绝无资格继续担任大年尊首！”

    “等等！”太妃姚慕玉说道，“张太后，乾龙大议是文武讨论大年事务，既然是讨论，当该仔细全面问察原委，岂能听信一面之词？皇帝，如今有北吉周氏诉你派遣秋鸟王欺辱功勋世家，你有何解释？”

    “朕有解释，但在那之前，”皇帝此刻并无太多畏惧，反而面沉如水，抬手点指北吉系一人，“吉仁竖，你是北丞相，精管北吉事务，又是北吉子弟，本代首领之一，朕想先听听你的说法。”

    “这……”北丞相吉仁竖惊愣，没想到皇帝点名自己，他略微犹豫，来到大殿中间，站母亲周氏身旁，仔细盯看母亲、皇帝和太后等人，心里万般踌躇，“我……”

    “你什么你！”周氏呵斥道，“快说！快说秋鸟王是怎么欺负咱们北吉的！磨蹭什么！你难道不想替你侄子报仇？！你个不成器的玩意，快说话！”

    本来吉仁竖是有些不知所措，可看到母亲当众以如此态度对自己，自小淤积的怨气顿时汹涌蓬勃，特别是听到“不成器”三个字，他登时有了决断，立刻跪地向皇帝叩首，随即说起羊骨案的前因后果。只是作为北吉一员，吉仁竖此刻一点不偏向家族，竟是直愣愣地点明真相，把北吉子弟的罪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包括之前许多未披露的歹毒大罪，也一并讲出。吉仁竖直言皇帝和秋鸟王英明果断，并无大错……

    “如果说有错的话，那就是对北吉太仁慈了！”豁出去的吉仁竖高声道，“吉义沙罪行滔滔，本该牵连家族，但皇帝和秋鸟王体谅北吉多年来的功勋，未有重罚，事后仍旧重用我北吉英才——这份恩德，我吉仁竖永远不敢忘怀！我吉仁竖今日作证，皇帝和秋鸟王没欺负北吉！绝对没有！”

    “混账！”周氏震怒，抬手扇了三儿子一巴掌，“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如何敢背弃家族！混账！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混账，打死你……”

    “母亲打死我，我也这么说。”

    “混蛋！你混蛋！你果然是最不成器的混蛋！”

    “我就算再不成器，也没有像四弟那么坏。”

    “你混蛋！”

    ……

    吉仁竖不敢反抗，直接匍匐在地，任由母亲责打，一句话也不说。

    太后和柯悟发脸色难看，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一个罪证，竟是没能做实，反而成全了皇帝和秋鸟王的名声。瞧那周氏还在撒泼，不停哭恼，太后使了个眼色，令几个宫女太监把北吉老太太拉走，省得丢人。皇帝看了看母亲，冷笑一声，而后开口安慰吉仁竖几句，称赞他秉持正义，不昧良心，是北吉家族的好首领。

    北吉事罢，太后自然不会死心，为了稳当，给大嫂司马宜使了个眼色，令她出面指控秋鸟王。司马宜因两个弟弟之死，对鸟人、秋千恨之入骨，早就等不及讲话，此刻见太后暗示，立刻气呼呼来到大殿中间。

    “请太后为我西境做主！”司马宜高声哭诉道，“前时，皇帝派秋鸟王去西境城接亲，秋鸟王趁机兴风作浪，不但污蔑西境王舅、我的两个弟弟——司马火、司马召，害得我两个弟弟身死名败，而且秋鸟王还挑拨张氏大房和二房，妄图祸乱西境城，罪不可赦！今日还请太后和诸位国士为西境张氏、为我做主，惩治秋歹毒阴险的秋鸟王！我作为西境王妃，愿意用性命作证，秋鸟王卑鄙无耻，用心险恶，合该千刀万剐，以正视听！”

    这次有司马宜作证，现场又完全没有其他西境城之人，不至于出现刚刚北吉家族证词不一的情况。太后暗暗得意，装模作样安抚西境王妃几句，又呵斥秋鸟王行为不端，顺势责难皇帝，姑嫂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好戏，姚慕玉虽极力反驳，但因司马宜帮腔作势，太妃明显不是对手。接着，太后更是让杨世延等孔雀系成员出面，从大年防务、稳定、安全、礼仪、文化、团结等各个角度，指责皇帝和秋鸟王破坏张氏家族内部和谐以及西境与大年的和谐。

    此时乾龙殿内，全是太后和柯悟发的人，太妃姚慕玉孤木难支，辩不过对方，难保皇帝吉时壬周全，情况危如累卵。然而，就当太后以为可以顺利给皇帝定罪时，大殿角落走出一年轻才俊，引得众人惊呼，文武定睛一看——竟是年纪轻轻的杨书方。儒雅的孔雀公子稳稳走到大殿中间，规规矩矩向皇帝、太后、太妃见礼，无视孔雀系文武威胁，挺直腰板，直面群官，没有半点惊恐之色！

    杨书方一字一句地说：“太后，臣不认可皇帝和秋鸟王祸乱西境的说法。”